正月的固原城外,晨霜还凝在左营营房的木栅栏上,像撒了层细盐。
天刚蒙蒙亮,营地里已飘起几缕炊烟,混着马厩里传来的骡马喷鼻声。
还有远处岗哨换班时的梆子响,把边地军营的清晨撑得满满当当。
吃过早饭,费书瑜便安排王大贵、何重进、赵大狗先一步前往左部马司打前站。
自己则领着家丁苏延庆和赵二宝前往左部千总大帐拜访上官。
苏延庆肩扛着个粗布口袋,里面是他特意备下的一坛江南来的黄酒,还有半扇风干的黄羊肉。
这是边军里最实在的礼,既不张扬,又合上官的胃口。
赵二宝则捧着个木匣,装着他的告身文书和拜帖。
“把总,您再整整衣襟?”
苏延庆眼尖,见费书瑜的白漆扎甲领口歪了点,伸手想帮他理。
费书瑜自从升迁至外委把总后就有两副盔甲,一套暗红布面铁甲,一套白漆铁扎甲。
虽然白漆铁扎甲战场防御远强于布面铁甲,但费书瑜日常军中基本还是穿布面甲的。
这个同后世军官上前线都把军衔取下来一个道理。
夜不收管队需要时常深入敌境侦查,军中善射之士和愿意拿命搏斩将之功的多如牛毛。
其它人都穿布面铁甲他费书瑜穿白漆铁扎甲同插标卖首何异?
今日因要面见上官和去马司上任,长特意换上这白漆铁扎甲。
费书瑜摆摆手自己扯了扯。
“不用细究,军营里的人,哪那么多讲究。”
他话虽这么说,却还是把腰间的蹀躞带紧了紧。
三人出了夜不收的营房,往西侧的左部千总大帐走。
夜不收的营房在中军大营东侧,离左部营房不远,骑马也就一炷香的时间。
但营地里有规矩,非紧急军情大道不准跑马,所以只能牵着马步行。
路面是压实的黄土,沾着晨霜,走起来有些滑。
费书瑜倒没在意这些,他一边走,一边琢磨着那位新上官——刘延杰。
脑子里过的,都是这两天从家丁队的老弟兄那儿拼凑来的消息。
刘延杰出身将门,家族是榆林卫的世袭千户。
其家族虽没出过总兵、参将那样的大人物。
但族中子弟多在镇中效力,游击、守备这种级别的军官还是代代不缺的。
说是“延绥地头蛇”,一点不夸张。
之前刘延杰在保宁堡当操守,这职位同他们营兵不同,属于边军镇戍系统。
“操守”一职设立于景泰年间,地位高于把总,低于守备。
可以协助守备防守重要堡寨,是守备佐贰官。
也可专管一堡防务,手下能管几百号人,听参将调遣。
这么个人,怎么突然就调来左部当千总了?
赵千总在庆阳府一战身受重伤,左部千总这位置营中几个把总明争暗斗了半个月,最后竟然让刘延杰空降占了便宜。
这里头的门道,即便他是将爷家丁出身,也摸不透。
其来左部上任也就比费书瑜早个三两天,费书瑜在营中连面都没见过。
所以这位刘千总到底是怎样的人?
其爱好秉性自然也没地方打听。
好在自己是将爷亲随家丁出身,只要做好本分也不用怵他。
这次上任前的拜见也就是礼节性的点卯而已。
“把总,前面就是千总大帐了。”
苏延庆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大帐,那帐子比普通军帐大了一倍。
帐帘是靛蓝色的,门口站着两个穿铁甲的家丁,腰间的腰刀悬得低,手按在刀柄上,眼神锐利地扫着来往的人。
赵二宝则捧着告身拜帖,快步走到一名家丁面前躬身道:“新任左部马司把总费书瑜,求见刘千总。”
家丁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,没说话,转身掀帘进了帐。
费书瑜他们乖乖站在帐外等候。
身为下属的,就要有伏低做小的觉悟!
那些依仗着自己有点背景就敢不将上峰放在眼里的小可爱,在军中都是活不长的。
没等多久,帐内的家丁掀帘出来,对费书瑜道:“费把总,千总请您进去。”
费书瑜让苏延庆、赵二宝把礼物交给门口的家丁。
自己则连忙整了整衣冠,进了帐。
帐内比外面暖和些,地上铺着防潮的毡子,正中间摆着一张案几,案几上摊着一张延绥西路的地形图。
旁边堆着几本军册,还有一个铜制的砚台。
刘延杰就坐在案几后的胡床上,见他进来,缓缓抬起头。
费书瑜赶紧躬身行礼,声音恭敬:“卑职费书瑜,拜见千总大人。”
他一边行礼,一边偷偷抬眼打量。
刘延杰约莫三十岁年纪,身高得有九尺(周尺),同他一样穿着一身白漆铁扎甲。
铁甲的边缘磨得有些发亮,显见是常穿的。
他长着一张长脸,额头很高,眉骨突出,眼睛里透着精光。
下巴上留着短须,手指关节粗大,指缝里还沾着点墨汁,一看就是常年握刀、又常看文书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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