签押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啸,呜呜咽咽的,像是在替他委屈。
过了半晌,费书瑾的声音才缓了些:你这小子,还是毛躁。
他起身走到费书瑜跟前,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掌心的老茧蹭得他颈后发痒,那是常年握刀、拉弓磨出来的,带着熟悉的温度。
官场的事,没见公文就不算数。就算我真调过去了,你现在是掌管左营夜不收的外委把总,编制在镇标营,不再是我的家丁什长,调动得经镇台衙署,哪能说走就走?
将爷,属下是真心想跟着您。
费书瑜抬头时,眼里的红血丝看得真切。
他不是不知道规矩。
只是有些事,明知不合规矩但现实中他却必须这么干。
一来,费书瑾前程远大。
三十出头就能有望接西路参将,只要不出岔子,熬资历也能熬个一镇总兵。
背靠这样的大树,自己日后不说副将、参将,混个游击将军总该没问题。
到时候能身穿绯袍,腰挂玉带,那才是光宗耀祖呢。
二来,官场上的事,态度往往比能力更重要。
现在大伙都去恭贺,自己身为将爷一手提拔的亲信却无动于衷,你让将爷怎么想?
去了是能力问题,不去却是态度问题。这层关节,费书瑜比谁都清楚。
费书瑾看着他,忽然叹了口气:你的心意我知道。回去吧,该干嘛干嘛。
费书瑜只好躬身退下。
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:有空,多去王中军那儿汇报汇报。
他脚步一顿,心里打了个转。
将爷这话是什么意思?
是说他离开后,左营游击由王中军接任?
这倒也合理,王中军本就是左营的二把手,现在也挂着游击衔,顺位接任顺理成章。
费书瑜不敢深想,只是转身行礼应诺,退出了签押房。
出了参将衙署,风还在刮,卷着墙根的尘土迷了眼。
费书瑜揉了揉眼睛,心里七上八下的。看样子,将爷去延绥西路之事,或许真是无风不起浪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,费书瑜过得提心吊胆。
他没敢再提去西路的事,只按部就班地带队训练,清晨的教场上,总能看到他带着夜不收的弟兄们练骑射、练追踪、练潜伏,喊声震得远处的城墙都嗡嗡作响。
只是往王中军那里跑得勤了些,每次去都不多说,只汇报夜不收的日常动向,训练成果,还有边墙外的动静。
王中军总是笑眯眯的,每次都点头说好,末了还会留他喝杯茶。
直到五月底,朝廷的公文终于下来了。
但那公文上的字,却让整个延绥镇都傻了眼。
不是费书瑾调任西路参将,而是西协副总兵的人选定了,竟是登莱参将贺虎臣。
消息像块石头砸进滚油里,整个延绥镇都炸了。
按先前的说法,西路参将王定升西协副总兵,费书瑾接西路参将,这名单是镇台和三边总督署联名上报的,还有巡抚衙门和巡按衙门的署名,按理说板上钉钉。
可现在,朝廷的任命却像小孩子的脸,哭笑之间说变就变。
怎么突然就换成个山东来的贺虎臣?
王定升不上去,费书瑾的西路参将自然就泡汤了。
费书瑜第一时间跑到参将衙署,心里堵得慌,想安慰将爷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却见费书瑾正在院子里打拳,他穿一身短打,露出结实的胳膊,肌肉线条随着拳脚的起落绷紧、放松,拳脚带起的风把地上的尘土卷得团团转。
一招一式还是边郡子弟从小习练的百炼拳,只是比往日沉了些,每一拳都像砸在实处,带着股说不出的闷劲。
将爷......费书瑜站在廊下,声音有些干涩。
费书瑾收了拳,接过家丁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,脸上连点波澜都没有,仿佛那公文上的名字跟他毫无关系:听说了?
费书瑜应了一声,看着将爷平静的神情,心里暗暗佩服。
将爷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宿将,心理素质强悍得很,等闲人根本比不上。如果换成自己,估计很难这么从容接受。”
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将爷,只好道:“怎么能这样,这......这也太不公......
费书瑾反而安慰他道:“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,无需过于介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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