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前吴明想吃韭菜饼,齐彯跟张氏请教过做法。
篱笆底下移栽的几株韭菜,两年间长出许多分株来,密密丛丛遮住篱根,绿油油的叶子肥厚鲜嫩。
可惜齐彯近来没理得上采割。
他抓起油壶摇晃几下,见里头有些分量,当即打定主意割把韭菜回来烙饼。
雨夜天色暗沉,齐彯捡了块废铁,小心将风灯护在怀中。
穿过院子,从菜畦里留出的小路走到篱笆底下,拣最茂盛的那丛齐根割下,抓在手里,转身往回走。
就在这时,夜空里乍起一道电光,照彻天地。
仅瞬间,齐彯看到闪电照亮了眼前的桃树,恰有疾风吹开新生的桃叶。
树杈中间好像搭了根破麻袋,黑乎乎的。
奇怪。
他不曾往树杈上扔过东西。
白日里,也没瞧见有东西挂在上头。
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齐彯抓紧手里的韭菜,一手前倾举起风灯,慢慢靠到桃树底下。
凑近一瞧。
树杈上真挂着东西!
齐彯举着灯,绕树转着看了两圈。
觉得眼前的物件,像是被雨淋湿的黑布卷儿,泥点污渍涂抹得到处都是,皱皱巴巴的,看不真切底色。
他胸中正纳闷,立在那里低头思索,视线倏地顿住,那是……
鞋履?
“树上挂的不是布而是人”的想法瞬间充斥齐彯的脑袋。
他仓促扭头回看,不远处一人高的篱笆在暗夜里整齐无缺。
“不对……不可能啊,篱笆都还好好的,人怎么会凭空进到院子里,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……不可能,不可能。”
齐彯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看错了,一边举灯绕去另一侧察看。
这回上了心,终于看出点不对劲来——
垂下的黑丝油润成缕,布匹劈开的纱线淋了雨没有这样的光泽。
更像是——人的头发。
越来越能推断,树上挂着的是人。
齐彯心中又惊又怕。
这人还活着吗?
若是个死人,他又该怎么办?
只此片刻思量,齐彯脚上穿着的布鞋洇透了水,直觉有股凉气钻进脚底,顺着腿骨窜上脊骨,涔涔冷汗浸满背脊。
一个不留神,雨水浇熄风灯。
黑暗瞬间围拥而来,将齐彯和他面前的桃树笼住。
整个院中,只庖屋门口有簇火光微弱地跳动。
是灶膛里未烧尽的余火。
齐彯双腿僵立,手也使不上力,只听得腔子里“扑通、扑通”的心跳,一声紧似一声。
他倒抽一口凉气,定了定神。
使劲挪动僵硬的双腿,往前靠了靠,拿韭菜的手将风灯夹在肘间,伸手拨开粘黏成绺的黑丝。
触手瞬间他便确认,那正是被水打湿的发丝。
真是个人啊!
内心的猜测得到了验证。
齐彯颤抖着手,往下摸去。
咝——
指腹碰到那人下颌角,所触肌肤同雨水一般的冰凉。
他越发地紧张,咽了咽口水,才又继续动作。
由下颌继续摸索,去探那人的鼻息。
摸到地方后,手指停留多时,没有探出流动的气息。
“莫不是死啦?”
齐彯下意识地嘟囔了句,随即抽回手。
天亮后有人经过院外去棠溪打水,他们一眼就能看到树上挂着的人。
当大家发现这儿挂的还是具尸体,到时候任凭他百般辩解,也难免让人心生猜想。
更何况他本就是外乡人,来历不明。
哪怕他赌咒发誓,咬定自己不认识此人,怕是旁人也不肯相信。
总之,这人要是真的死了,于他而言就是个大麻烦。
齐彯只想平平静静,在清溪村过安生日子。
万万想不到,麻烦竟还自己找上门来,心中憋闷不已。
大抵是被飞来横祸冲昏了头,心有不甘的齐彯短暂忘却对死人的恐惧,腾出手,揪着后领把人拎起,翻了个面,将手置于颈侧试探脉搏。
屏气凝神等了数息,才感觉出指腹底下极轻地跳了下。
齐彯生怕刚刚是自己的错觉,耐着激动又等了会儿,微弱的脉息搏动再次出现。
……人还有气!
反应过来的齐彯心中大喜,顾不上多想,拽着胳膊将泥水裹身、没了知觉的人搭到背上。
摸黑送进东侧耳房安置。
屋子盖好之后,齐彯自己住在大屋里间。
偶尔吴明来此留宿,住的是西耳房。
东耳房从未住过人,只摆了张空荡荡的床榻。
不知此人缘何虚弱至此,齐彯唯恐搬动过程再添损伤,轻手轻脚把人放在榻旁。
他折返回房,取来两床厚被褥,又从衣箱里翻出件自己穿小了,还有七成新的中衣。
出门前,顺手拿了盏油灯。
回到东耳房,他将油灯搁在榻边的窗沿上。
七手八脚铺好床褥,才借着灯光查看那人的状况——
身上的衣服沾有泥污,似是在烂泥坑里滚过。
也对,今儿个下了一日的雨,地上早有积水,随处都有坑坑洼洼泡烂的泥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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