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倘若西竹先生应许,黎娘子可愿随他一道离开?”
齐二郎神情严肃,一字一句慢慢问出口,两眼真诚深深望着窗前纤影。
“你们出了醉春楼,从此离开海阳,有多远走多远,天大地大总有你二人的容身之处。”
黎九娘迟迟不开口,他便不肯死心,不停劝说着。
“我可以帮你们……”
筝乐戛然而止,黎九娘抬眸端视少年。
只见齐二郎眼神认真,甚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。
方才所言,句句都是他发自肺腑的承诺。
只要黎九娘点头,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回西竹,劝其回心转意,带黎九娘远走高飞。
可黎九娘听了他的话,面上笑容浅淡,并无齐二郎预料之中的喜色,手里继续拨弄着丝弦。
“逃?要往哪里逃?”
“须知上京高门林立,人人手中握着权柄,海阳柳氏能占一席之地,又岂是浪得虚名。我若逃了,即便能离开南旻,天地再大,柳郎君要找两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。”
“更何况,我生来就有心疾,常年服药,受不得颠簸。”
黎九娘说着话,门外侍女端来汤药,她接了放在一旁晾着。
不知想起什么,她自嘲似的笑了笑,很快就恢复平静。
“其实,我只想见他一面,好好说几句话,此生别无憾事。”
她的身子自己清楚,原非长寿之人,此身此命从不由己。
不过是怕心里攒的话,再不说,只怕以后再无机会说出口了。
见过黎九娘再无兴致闲话,怏怏地端起药碗,齐二郎便告辞回了阁楼。
惦记西竹未归,他夜里不敢睡得太熟,时不时睁眼朝里间看。
可惜一夜过去,还是不见西竹踪影。
破晓时分,他睁眼起身往假山后打拳。
刚绕到假山石堆,就见一道黑影窜下了墙头,身型不像野猫。
齐二郎瞄了眼晃动的树枝,随即转身跑回阁楼。
一路跑,一路试图说服自己,是他想得太多,刚才那黑影或许是个错觉。
当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,阁楼的门被人从内拉开。
门口露脸之人正是西竹。
“你……”
看到失踪一个昼夜的人突然出现,齐二郎大喜过望。
“你去哪儿了?”
晨风拂来寒气,西竹紧了紧身上素衣,面上没心没肺地笑着。
“你小子看着憨厚,趁我不在就敢偷懒,不练曲了吗?”
齐二郎险些被他笃定的语气吓得心虚。
“我,我没有,前日教的我都练会了。”
“还剩一段我无暇教你。”
西竹转身进屋,翻出乐谱递到齐二郎面前,“这是乐谱,你自己琢磨不难。”
齐二郎接了也不翻看,定定地瞧着他。
“昨日你到底去了何处,城中乐行我都找过,没见到你。”
“找我?”
西竹不以为意,指了指桌上留的蒸饼。
“焚栩曾经火烧,龙龈极脆,换弦之人须对琴的构造十分了解,否则龙龈受损,这张琴就废了。”
齐二郎抓了个蒸饼送进口,听西竹继续解释。
“昨日我出城去寻焚栩的斫琴师,入夜才找到,便在他那儿过夜。他说今日傍晚便能给焚栩换好弦,过午我就过去,若是路上耽搁,又要在那待上一夜。你且好生练曲,来日撑了醉春楼的场面,卢掌柜不敢短你工钱。”
齐二郎心内焦急,又见西竹一副安适如常的模样,哪管什么工钱不工钱的。
“黎娘子不日出阁,楼里人都清楚,她不情愿嫁去柳家。西竹,你既心悦于她,为何不肯帮她?自幼父母见背,她在海阳无亲无故……”
“心悦?我几时说过我心悦九娘,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,都在想些什么?”
西竹被齐二郎没头没脑的数落弄得又惊又气,他拍着脑门儿试图理清思绪,蓦地露出圆瞪的眼。
“齐二,你才认识九娘几日,就对她如此上心,莫不是心悦她的人就是你吧?既如此,你自己不去帮忙,撺掇我做甚。”
齐二郎才从对西竹的误会里抽离,顷刻间被西竹倒打一耙,险些忘了辩白。
面对西竹炽如炎日的眼神拷问,他嘴里咬着蒸饼,解释道:“有道是‘君子不夺人所好’,楼里都说你与黎娘子心意相通,只是中间总隔着点东西,我这不是想帮你们彼此坦诚相待,免得抱憾终生。”
“臭小子,你才活了几个年头,就敢妄谈终生。憾事常有,世上谁人无憾。”
西竹有些哭笑不得,却听齐二郎咽了饼子,脆生生道:“黎娘子昨日寻你两遭不得,她有话同你说,你就见一下她,你自己不肯开口,那就听她把话说完可好?”
“不见!”
西竹毫不犹豫拒绝齐二郎转达的请求,抬步跨出门去,身后传来齐二郎的哀求。
“黎娘子身患心疾,这些年憋了一肚子的话,若如人倾诉只怕会加重病症。”
“你就当积德行善,听她说说话,这也不行么!”
“西竹,你这人的心为何会如此冷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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