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墨韵斋”之事引发的波澜,在翊王府内持续了数日。苏清颜明显感到,下人们见到她时,敬畏之外,又多了一层隐秘的探究。南宫烬那日的怒意与失态,以及他随后雷厉风行地为她“处理”了沈清澜的安置问题,都成为了府中私下流传的谈资,只是无人敢当面提起。
他与她之间,也陷入一种奇特的氛围。他依旧早出晚归,忙于政务,鲜少踏入主院。但每日的药浴、针灸,他从不缺席。治疗时,两人之间只有必要的交流,气氛疏离。可苏清颜能感觉到,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,比以前更沉,更深,带着一种她暂时无法解读的复杂。
这天,一道烫金描花的精致请柬,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苏清颜手中。是宫里来的。
太后寿辰将至,于三日后的中秋佳节夜,在宫中御花园设宴,遍邀皇室宗亲、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。翊王妃苏清颜,自然在邀请之列。
“娘娘,这……”云芷拿着请柬,脸上有忧色。谁都知道,宫宴是龙潭虎穴,规矩繁多,贵女云集,更是攀比、挑衅、设局的“好地方”。王妃初来乍到,又因翊王殿下的“回护”而备受瞩目,此去必然成为众矢之的。
苏清颜接过请柬,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华丽繁复的字样,指尖在“阖府同乐,务必莅临”几个字上轻轻划过。太后这是亲自下旨,她非去不可。而且,这“阖府同乐”,自然也意味着,那位被禁足多日、怨气冲天的林侧妃,以及另一位据说常年卧病、不喜露面的柳侧妃,也极有可能同行。
“是场硬仗。”她合上请柬,语气淡然,听不出喜怒。
“王爷那边……”云芷小心问道。
“他自会安排。”苏清颜打断她,转身走到妆台前坐下,“去将本妃前几日让赵诚寻的料子取来,另请京城最好的绣娘入府。还有,本妃要见见那位宫中出来的方嬷嬷。”
方嬷嬷原是太后宫中得用的老人,因年岁大了,被南宫烬请回府中荣养,对宫中规矩、人事、忌讳了如指掌。苏清颜之前并未惊动她,如今宫宴在即,正是用她的时候。
不多时,一位身着深褐色宫装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、面容严肃的老嬷嬷被引了进来。她规矩地向苏清颜行礼,一举一动都刻着宫中的烙印,不卑不亢。
“方嬷嬷不必多礼。请坐。”苏清颜示意她坐下,开门见山,“太后寿宴,本妃需得入宫。宫中规矩,人事忌讳,还需嬷嬷提点一二。”
方嬷嬷抬眼,飞快地打量了苏清颜一眼。这位王妃入府后的作为,她虽深居简出,却也略有耳闻。此刻见她气度沉静,目光清明,并非传言中痴傻无能之辈,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。
“娘娘垂询,老奴不敢隐瞒。”方嬷嬷欠身道,“此次宫宴,娘娘需注意几人。其一,自然是皇后娘娘。娘娘是翊王正妃,翊王殿下在朝中……身份特殊,皇后娘娘对您,恐不会太过热络,亦不会太过刁难,但礼数务必周全,不可有半分差错。”
苏清颜点头,皇后乃三皇子南宫琪生母,与翊王不睦,这是人尽皆知。
“其二,是几位与翊王殿下年龄相仿的皇子妃,如太子妃,三皇子妃等。她们出身高贵,心思各异,娘娘需得小心应对,尤其是言语机锋。”
“其三,是宫中几位有头脸的公主,特别是安阳长公主殿下,与翊王殿下乃一母同胞,性情……直率,娘娘需以礼相待,但不必过分迁就。”
苏清颜一一记下。安阳长公主,南宫烬的亲姐姐,据说性子骄纵,但心思不算深沉。
“最后,”方嬷嬷顿了顿,声音压低了些,“娘娘还需提防一人——永寿宫的林贵妃。她是林侧妃的姑母,在宫中颇有圣宠,且……对翊王殿下,似有微词。林侧妃禁足之事,恐已传至其耳中。”
林侧妃的姑母,贵妃。苏清颜眸光微闪,这倒是个新消息。看来,这次宫宴,这位林贵妃,很可能会替侄女“出气”。
“多谢嬷嬷提点。”苏清颜颔首,示意云芷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赏赐,“嬷嬷所言,本妃铭记于心。日后在府中,还要多劳嬷嬷费心。”
方嬷嬷接过沉甸甸的荷包,又见苏清颜神情自若,胸有成竹,心中那点忐忑也去了大半,恭敬道:“老奴分内之事。娘娘聪慧,定能应付自如。”
送走方嬷嬷,苏清颜陷入沉思。宫宴,是挑战,亦是机会。是她以“翊王妃”身份正式亮相于京城顶级权贵圈的第一步,亦是观察各方势力、探听消息的绝佳场合。她需得好好准备,不能出错,更不能……让人小觑了去。
“云芷,更衣。本妃要去书房见王爷。”苏清颜起身,目光沉静。这场仗,她需要知道,她的“盟友”,准备了多少底牌给她。
至于那位林贵妃,以及可能遇到的各路牛鬼蛇神……
苏清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她倒要看看,这皇宫内苑,能掀起多大的风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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