营帐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,火把的光影在赵匡胤雄壮的身躯上跳动,将他那张不怒自威的红膛面庞映照得如同庙里的金刚。
陈嚣捂着左臂的伤口,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,剧烈的喘息尚未平复。他看着瞬间毙命和重伤倒地的两名刺客,又看向及时出现、雷霆手段解决危机的赵匡胤,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赵……赵将军!”陈嚣忍着痛楚,抱拳行礼,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!”
赵匡胤摆了摆手,虎目扫过狼藉的营帐和两名刺客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在他巡营期间,竟有人潜入军营,袭杀有功将士,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,更是对军纪的严重挑衅!
“怎么回事?这些是什么人?”赵匡胤沉声问道,声音如同闷雷。他身后的亲兵已经迅速控制了现场,并将那名大腿受伤、哀嚎不止的刺客死死按住。
陈嚣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:“回将军,末将也不知其来历。今夜正值哨,归来后便歇下,三更时分,此二人悄无声息划破营帐潜入,欲置末将于死地。若非将军及时赶到,末将恐怕……”
他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怕,但这后怕并非全然假装。若非他始终保持警惕,若非赵匡胤恰巧巡营至此,今夜他必死无疑!
赵匡胤蹲下身,扯下那名已死刺客的蒙面黑巾,露出一张陌生而狰狞的脸。他又检查了一下对方的手掌和兵器,眉头紧锁。
“手上老茧是长期握刀所致,兵器是军中制式,却磨掉了编号……是军中好手,但来历不明。”赵匡胤站起身,目光如电般射向那名重伤的刺客。
那刺客接触到赵匡胤的目光,竟吓得浑身一颤,挣扎着想要咬舌,却被赵匡胤的亲兵眼疾手快卸掉了下巴,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嘶鸣。
“想死?没那么容易!”赵匡胤冷哼一声,“带下去,严加看管,撬开他的嘴!老子倒要看看,是谁这么大胆子!”
“诺!”亲兵领命,如同拖死狗般将那名重伤刺客拖了出去。
处理完刺客,赵匡胤的目光再次回到陈嚣身上,看着他依旧流血的手臂,对帐外喝道:“快去唤医官来!”
随即,他走到陈嚣面前,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,却在连番变故中始终保持着惊人冷静和狠厉的青年,眼神中欣赏之色更浓,但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。
“陈兄弟,”赵匡胤的语气缓和了些,甚至带上了一丝江湖气,“你的事,某也听说了些。校场扬威,黑风峪立功,抓出了藏在军中的蛀虫……这是大功,但也招风啊。”
他拍了拍陈嚣未受伤的右肩,力道不小,带着他特有的豪迈:“军中并非一片净土,自有其龌龊阴暗之处。你断了别人的财路,更要了别人的命根子,有人想要你的命,不足为奇。”
他这番话,算是挑明了陈嚣如今的处境——功劳越大,危险也越大。
“今日之事,某会如实禀报公子,定会给你一个交代!”赵匡胤语气铿锵,随即又压低了声音,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,“不过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贤弟你如今身处漩涡中心,往后行事,还需更加小心谨慎才是!有些事,有些人,不得不防!”
这番直言不讳的告诫,在此时此地,从一个位高权重的将领口中说出,显得格外珍贵。陈嚣能感受到赵匡胤话语中的真诚和善意,这并非全然是收买人心,更像是一种对“同类”的认可和关照。
“末将……陈嚣,谨记将军教诲!多谢将军!”陈嚣再次郑重行礼,这一次,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。无论赵匡胤未来如何,至少此刻,他伸出的援手和这句提醒,是雪中送炭。
赵匡胤见他态度恭谨,不骄不躁,心中更是满意,哈哈一笑:“你我皆是军中汉子,不必如此拘礼。某看你甚是投缘,这般年纪便有如此身手和胆识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!”
这时,医官匆匆赶来,开始为陈嚣清洗包扎伤口。
赵匡胤看着医官忙碌,忽然说道:“贤弟受伤需静养,明日想必也无甚要事。不若这样,明日晌午,你我二人去城中‘醉仙楼’小酌几杯,一来为你压惊,二来嘛,某也有些军中趣闻,可与贤弟分享,如何?”
饮酒?
陈嚣心中一动。赵匡胤的邀请,显然不止是压惊那么简单。这或许是一个进一步了解这位未来宋太祖,也是融入这个时代权力核心圈子的机会。
他没有任何犹豫,点头应道:“将军厚爱,陈嚣敢不从命!明日晌午,醉仙楼,末将定准时赴约!”
“好!爽快!”赵匡胤大笑,又叮嘱了医官几句,便带着亲兵,押着那名俘虏,龙行虎步地离开了营帐。
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淡淡的血腥气和药膏的味道。陈嚣看着被重新整理好的营帐,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,眼神却愈发深邃明亮。
危机四伏,但机遇,也同样并存。赵匡胤这棵大树,他必须靠上去,至少在当前阶段,这是他最好的护身符和晋身之阶。
明日的酒局,或许将是他在这个乱世棋局中,落下的又一枚关键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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