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川站在裂缝边缘,风从地底深处涌上来,带着一股陈年的铁锈味,像是老楼地下室积了三十年的潮气,又像某次暴雨后打开井盖时扑面而来的腐腥。他的鞋底已经贴着裂口的边沿,再退半寸,脚跟就会悬空。可他没动。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拉扯——一种熟悉的、几乎令人安心的窒息感。他知道,只要一步,现实就会松手;可他也知道,一旦松了这口气,那些曾支撑他熬过无数个雨夜的记忆,也会随之消散。
手机还在响,《大悲咒》断断续续地播放着,电量停在1%,声音沙哑得如同垂死之人的低语。那旋律本该是安抚灵魂的,此刻却像一根细线,在他脑中来回拉锯。他听着,心里竟浮起一丝荒谬的念头:母亲以前总说,念经的人心要净,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血、是痛、是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。他忽然想笑,却又笑不出来,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。
防水布裹着他右臂,那块纹身却像活了一样,在皮肤下微微跳动,仿佛有血流逆向奔涌,把某种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往骨头里压。他知道那是液态金属在适应——它正在学习他的频率,模仿他的心跳,甚至试图复刻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。这种感觉很怪,像是有人悄悄潜入你的身体,一点一点替换掉你原本的零件,而你还得装作一切如常。更可怕的是,它做得太像了,像到连他自己都开始问:如果连心跳和呼吸都能复制,那“我”到底是什么?
它想变成他。
而倒影世界,正用“他”来围剿“他”。
眼前的十几个林川静止不动,脸上表情各异:有的冷笑,有的流泪,有的眼神空洞如被抽干灵魂。他们穿着不同年份的快递制服——有的是刚入职时发的蓝灰夹克,拉链歪斜;有的则是现在穿的防风款,袖口磨出了毛边。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令人窒息。林川看着他们,心头猛地一颤,仿佛看见了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,一条条堆叠在一起,变成一场无声的审判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终点?哪一个才是他真正想成为的模样?
他手指轻轻摩挲刀柄,三下,节奏不变。这是他在送加急件时养成的习惯,尤其是在穿过老城区那些信号盲区的路上。那时他会一边走一边敲,一下代表“稳”,两下是“别慌”,三下意味着“你还活着”。现在这节奏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。每一下轻触,都在提醒他:你还在这儿,你还没有被取代。哪怕全世界都在模仿你,至少这个动作,是你亲手教给自己的暗号。
他盯着最前面那个跪着哭泣的自己,声音压得很低:“你记得我妈包的韭菜饺子吗?”
话出口的瞬间,他其实已经在害怕答案。
不是怕记错,而是怕——万一他们也记得呢?
万一这些“假”的人,比他还懂那些温暖的碎片呢?
空气凝滞了一瞬。
没有回答。
但他注意到,那个右臂已完全条形码化的林川,指尖忽然抽搐了一下——极轻微,像电流误触。但林川看见了。那一瞬间,他心里掠过一阵异样的波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记忆深处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。那种感觉,既熟悉又陌生,像童年某天放学回家,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,明明什么都没变,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。
他继续问:“锅是铁的还是不锈钢的?”
依旧沉默。
“她放糖还是放冰糖?”
依然无人应答。
可就在这时,角落里一个半边脸融化的林川,嘴唇突然动了动,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:“……糖。”
林川瞳孔一缩。
不对。母亲做红烧肉从不放糖,只用冰糖炒糖色。这个“糖”字,是错的。
可就在那一刹那,他心里竟闪过一丝动摇——会不会是她后来改了习惯?会不会是他记错了?七年过去了,人总会变的吧?
但随即,理智压下了这份软弱。不会的。母亲做事有她的规矩,哪怕没人理解,她也从不轻易更改。就像她从不说“爱”,却用三十年如一日的早饭、深夜留的一盏灯,把“爱”藏进每一处缝隙里。
他猛地转向说话的那个“自己”,厉声问:“你说什么?”
对方缓缓抬头,嘴角裂开一道缝,像是强行撕开的皮肉,露出里面泛黑的牙齿:“我说……妈妈最爱我。”
林川后背一凉。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,缓慢地割进他的心脏。
不是因为它多可怕,而是因为它太诱人了。
哪个孩子不想听母亲亲口说一句“我爱你”?尤其是他这种从小在城中村长大、父母常年奔波、连一顿团圆饭都难凑齐的人。他曾多少次躲在被窝里幻想,只要她说一次,哪怕只有一次,他就能原谅所有缺席的家长会、所有没能参加的生日、所有冷掉的饭菜。
可正因如此,他更清楚:真正的母亲从未说过这句话。一次都没有。
她不说爱,但她会在冬天凌晨四点起床,给他热牛奶,放在保温杯里塞进书包;会在暴雨天骑着电动车在校门口等四十分钟,只为递上一把伞和一块毛巾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
喜欢倒影世界:我靠恐惧解锁反规则请大家收藏:(m.20xs.org)倒影世界:我靠恐惧解锁反规则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