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终年弥漫着消毒水和铃兰香氛的“圣所”社区,完美是一种义务,而非选择。艾拉·维斯塔怀抱着这个信念,如同怀抱信仰。她是一位成功的遗传分析师,丈夫是知名建筑师,他们的家是社区样板间般的存在:线条利落,色调柔和,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如同经过几何测算。然而,这份完美的核心,却曾岌岌可危——她的儿子,利奥。
利奥是早产儿,在恒温箱里度过了生命最初、也是最脆弱的一个月。那段时间,艾拉生活在持续的、冰锥刺骨般的焦虑中。她无法像正常母亲那样怀抱、哺乳,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,看着那个小小的、浑身插满管子的身体微弱起伏。她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纽带被切断了,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将她逼疯。
当利奥终于脱离危险,被允许回家那天,医院按惯例将一个密封的医用袋交给艾拉,里面是利奥脱落并经过处理的脐带残端。通常,这东西会被默默丢弃。但艾拉却像接过圣物一样,双手微微颤抖地接了过来。在她眼中,这截干枯、暗褐色、像一小段老旧绳索的东西,是她与儿子之间曾经最直接、最紧密的生命连接的唯一实体证明。是它,在那些她无法触及利奥的日子里,真实地维系过他的生命。
这种情感近乎偏执。她无法忍受将这“纽带”当作医疗废物处理。她聘请了一位精通生物保存技术的艺术家,花费重金,将这截脐带残端用一种特制的、澄澈如金色蜂蜜的合成琥珀完美地封装起来,打造成一个可以佩戴的吊坠。琥珀中心,那截脐带如同沉睡的远古昆虫,保持着它最后的形态。艾拉将它挂在床头,每天醒来和睡前都会凝视片刻,仿佛在进行一种隐秘的仪式,确认她与儿子的联结坚不可摧。
起初,这只是个象征性的慰藉。利奥回家后,在精心照料下,逐渐变得健康活泼,虽然比同龄孩子略显瘦小,但并无大碍。艾拉将之视为一种心理暗示的成功,更加珍视那枚琥珀吊坠。
变化发生在利奥第一次重感冒时。一岁多的利奥高烧不退,小脸通红,呼吸急促。艾拉彻夜不眠地守着他,心焦如焚。凌晨时分,她疲惫不堪地坐在床头,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琥珀吊坠。就在那时,她似乎看到,在窗外微弱晨曦的映照下,琥珀中心那截暗褐色的脐带内部,闪过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……暗红色光晕。
她以为是眼泪模糊视线产生的错觉,没有在意。几天后,利奥退烧康复,又恢复了活力。一次午后,阳光正好,利奥在地毯上嬉戏,艾拉再次拿起吊坠端详。这一次,在明亮的自然光下,她清晰地看到,琥珀内的脐带呈现出一种干燥的、彻底的褐色,没有任何光泽。
一个荒诞的联想击中了她:难道……这琥珀能反映利奥的健康状况?孩子虚弱时,它会泛起(或者说,需要汲取)微光?孩子健康时,它就黯淡沉寂?
这个想法如此诡异,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。它提供了一种看似直观的、超越体温计和听诊器的“生命体征监测”。艾拉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。她发现,每当利奥疲惫、不适或轻微感染时,那琥珀中的暗红色光晕确实会出现,而且光晕的亮度和范围,似乎与利奥的不适程度正相关。利奥玩耍出汗后,光晕极淡;若是夜间啼哭不安,光晕就明显一些;有一次利奥得了急性肠胃炎,上吐下泻,那晚琥珀中心甚至透出一种持续不断的、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,像一块燃烧的炭。
艾拉陷入了认知失调。理性告诉她,这违背了所有科学常识,可能是光线折射的巧合,或是自我心理暗示的幻觉。但感性和那种深植于心的、对“联结”的执念,却让她越来越依赖这个“指标”。她甚至发展出一套自己的“标准”:当琥珀完全黯淡时,表示利奥百分百健康;出现微弱光晕,需提高警惕;光芒明显,则意味着需要立即干预。
她并未察觉,或者说有意忽略了另一个同步发生的现象:利奥的体质,似乎并没有随着成长而变得更强壮。他依然比同龄人更容易感冒,精力也不那么旺盛,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、与年龄不符的疲惫感。艾拉将此归咎于早产的后遗症,并更加细致地呵护,也更频繁地查看琥珀吊坠,以此确认自己的照料是否“有效”。
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利奥三岁生日后,被送去社区幼儿园。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,面对一群活泼好动(在艾拉看来近乎“野蛮”)的孩子,利奥出现了严重的适应困难。他几乎每周都会生病,不是咳嗽就是发烧。那枚琥珀吊坠,暗红色的光芒出现得越来越频繁,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。
艾拉的心每天都悬在嗓子眼。她开始对幼儿园充满怨怼,认为那里的环境充满了“毒菌”。她更加疯狂地依赖那枚吊坠,有时甚至会半夜醒来,打开手电筒去照琥珀,看到光芒黯淡些才能安心入睡。她变得神经质,对利奥的饮食、穿衣、活动限制到了苛刻的地步,试图将一切变量控制到最低,以“维持琥珀的稳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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