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员告诉她,船上确实有位老水手,名叫威廉·丁格尔。他已在海上漂泊四十年,从未下过船。洛娜站在舷梯下,看一个白发老人被搀扶着走下来,他看着她,眼神陌生又慈祥:“孩子,你认识我吗?”她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——她忘了自己的名字,忘了如何称呼“父亲”,忘了自己为何站在这里。她只感到一种巨大的、空洞的温暖,像冬天里隔着玻璃晒太阳,暖得没有温度。
父亲被接走后,码头恢复空旷。洛娜转身,走进晨雾。她的影子在地面薄得像纸,风一吹就飘起来,碎成无数透明的光点,像被释放的萤火虫。她走向桤木沼泽,脚步越来越轻,最后整个人变得透明,像被擦掉的铅笔痕迹。沼泽边的风铃响了最后一声,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笑,又像罐子的玻璃盖轻轻合上。
后来,彩虹镇的孩子间流传一个游戏:夏夜捕萤火虫时,若看见远处有个红发女孩提着空罐,千万别靠近——她会把你的光阴也装进去,换你父母的笑脸。孩子们笑着跑开,却不知那个“女孩”早已不在,只剩一只巨大的玻璃罐,沉在沼泽深处,罐底贴着一张褪色的照片:一个白发老人牵着一个透明女孩的手,背景是发光的沙滩。照片背面,用褪色的墨水写着:
“光换时间,公平交易。”
罐子里,最后一粒萤火虫的光,像心脏一样,每隔十四年,轻轻跳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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