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洛伊丝·维恩觉得,记忆像一间老房子的阁楼,有些角落明亮整洁,有些则被厚实的防尘布遮盖,下面藏着什么,你既好奇又不敢真正掀开。她是一名艺术治疗师,在城郊一家安静的诊所工作,帮助孩子们用色彩和形状表达无法言说的情绪。她自己的生活,如同她办公室的色调,力求平和、有序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任何潜在的混乱与阴影。
这种对秩序的执着,或许源于她童年记忆里那片模糊的、被刻意淡化的区域。八岁以前的很多事情,她都记不清了。父母对此总是轻描淡写,说那是孩子普通的忘性,又说小时候搬家频繁,很多事情自然就模糊了。唯一清晰的锚点,是她每年生日时都会收到的一份匿名礼物——一个精致的古董八音盒。
八音盒是黄铜材质,雕琢着繁复的葡萄藤花纹,有些地方已经氧化发黑。打开盒盖,内衬是褪色的深红色天鹅绒,包裹着一个小小的、镜面般的黄铜音筒。拧动侧面的发条,它会叮叮咚咚地奏响那首熟悉的《生日快乐歌》,音色清越,带着一丝古老的金属质感。埃洛伊丝很喜欢它,它象征着一种恒定的、被祝福的仪式感,是她动荡童年里少有的确定之物。
今年她三十岁生日,独自在家度过。窗外下着雨,她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蛋糕,然后像完成一个仪式般,从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取下了那个八音盒。她轻轻拧动发条,听着齿轮咬合的细微声响,准备享受那熟悉的旋律。
但音乐响起的瞬间,她的手指僵住了。
旋律是《生日快乐歌》的调子,但每一个乐句都是倒着播放的。本该是上扬的、欢快的音节,变成了诡异的、下沉的滑音,节奏拖沓,音调扭曲,听起来就像一首来自幽冥的、充满恶意的嘲弄。原本温馨的曲调变得支离破碎,阴森怪诞,在寂静的雨夜里令人毛骨悚然。
埃洛伊丝猛地合上盒盖,心脏怦怦直跳。是发条坏了?还是她产生了幻听?她定定神,犹豫着再次打开盒子,小心翼翼地拧动发条。依旧是那倒放的、扭曲的旋律,像一个口齿不清的醉汉在反反复复地念诵邪恶的咒语。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,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诡异的音乐,从八音盒深处爬了出来。
她强作镇定,将八音盒放回书架,打算第二天去找个钟表匠看看。那天晚上,她睡得极不安稳,梦里充斥着扭曲的影像和倒流的画面。
第二天清晨,阳光驱散了部分恐惧。埃洛伊丝走到书架前,想再看看那个八音盒。然而,她的目光凝固了。八音盒敞开的盒盖内,那块深红色的天鹅绒内衬上,赫然浸染着一块暗红色的污渍。那颜色比周围的天鹅绒更深,像是……血。污渍不大,约莫指甲盖大小,形状不规则,边缘已经有些发褐。
她的第一反应是沾上了什么颜料或果汁,但最近她根本没接触过红色颜料。她找来棉签和清水,小心翼翼地擦拭。污渍顽固地附着在天鹅绒的纤维里,非但没有被擦掉,棉签反而沾上了一点淡淡的红痕,带着一股极其微弱的、若有若无的、类似铁锈的腥气。
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。倒放的音乐……无法洗净的血渍……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?她想起昨晚那诡异的旋律,一个荒诞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冒了出来:这血渍,是不是在音乐停止后才出现的?它的面积,似乎也比昨晚刚发现时……微微扩大了一点点?
接下来的几天,埃洛伊丝生活在一种隐秘的焦虑中。她将八音盒锁进抽屉,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并未消失。她查阅资料,询问一位对古董机械小有研究的朋友,对方表示从未听说过音乐盒会倒放旋律,更别提内衬会自动渗出血渍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。
第四天晚上,强烈的冲动驱使下,她再次取出了八音盒。它静静地躺在桌上,像一枚沉默的炸弹。她深吸一口气,颤抖着手,拧动了发条。
扭曲、倒流的《生日快乐歌》再次响起,比上一次更加清晰,那下沉的音符仿佛带着重量,敲打在她的神经上。她屏住呼吸,死死盯着那天鹅绒内衬。
音乐最后一个诡异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。
几乎就在同时,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注射器将血液推入了天鹅绒的纤维——那块暗红色的血渍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扩散了。
从指甲盖大小,蔓延到了硬币大小,颜色也变得更加鲜亮、刺眼。边缘渗出新的、细小的血丝,如同植物的根系,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周围深红色的绒布。
埃洛伊丝瘫坐在椅子上,浑身冰冷。这不是意外,不是幻觉。这个八音盒是活的,或者说,被某种东西寄生了。它在通过这种方式向她传递信息,一种血腥的、无法忽视的警告或揭示。
她开始将血渍的面积与某些事情联系起来。第一次出现血渍,是在她第一次听到倒放音乐之后。而这次的扩散,是在她再次播放之后。难道血渍的出现和扩散,与播放倒放音乐的次数有关?或者……与她对这诡异事件的“探究”程度有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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