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城市最古老的、已被时代遗忘的角落,在错综复杂的铁轨网早已锈蚀废弃、被野草吞噬的区域深处,隐藏着一座不应存在的车站。它从未出现在任何官方的铁路时刻表或历史档案中,只流传于深夜出租车司机口耳相传的怪谈、失眠症患者的幻听以及城市探险者失踪前的最后几张模糊照片里。它的名字早已湮灭,人们只称它为终点站,或永不抵达之地。
车站的入口总是不定且隐蔽。可能是一扇突然出现在老旧砖墙上的、刷着剥落绿漆的铁门;可能是一段向下延伸、通往地底深处、散发着冷铁和潮湿混凝土气息的荒废楼梯;也可能是高架桥底一个被破烂木板封堵、却总在午夜时分露出一条缝隙的拱洞。穿过入口,便踏入了另一个维度的时空。
内部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,仿佛将一座宏伟的世纪车站整个吞入并凝固在了某个永恒的瞬间。高高的拱顶没入黑暗中,其上悬挂的巨大黄铜吊灯并未点亮,只有灯罩上积着厚厚的灰尘,偶尔折射下来自月台的微弱反光。空气凝滞、冰冷,弥漫着一股浓烈的、混合了锈蚀金属、潮湿水泥、陈年机油和某种类似古老纸张腐朽的甜腻尘埃的气味。一种低沉而持续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无处不在,那不是机械运转的声音,更像是空间本身在“呼吸”或“呻吟”。
光线来源不明,仿佛来自墙壁自身,一种暗淡的、泛着病态黄绿色的荧光,勉强照亮着无边的空旷。能见度极低,因为整个空间永远笼罩在一层缓慢流动的、如同稀释牛奶般的薄雾之中。这雾气粘稠而冰冷,能打湿衣角,却不会凝结成水珠,只是无声地扭曲着视线,吞噬着脚步声,让一切轮廓都变得模糊而遥远。
车站的核心,是那似乎无穷无尽的月台。
这些月台并非整齐排列,而是以一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的、令人晕眩的方式交错、叠压、循环延伸。它们由磨损得光滑如镜的混凝土构筑,边缘镶嵌着早已暗淡的铜条。月台之间,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轨道槽,其中静卧着生锈的巨大铁轨,如同巨兽的肋骨。
月台的墙壁上,挂着早已停摆的、玻璃碎裂的时钟,所有指针都永恒地指向不同的、却从未接近“正确”的时间。褪色的旧式广告牌上,美女的笑容模糊不清,推销的商品名称无法辨认。长条的木制候车座椅被磨得油亮,空无一人,却仿佛刚刚有人离开。每隔一段距离,就立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站牌,上面的站名模糊不清,或被涂抹,或用某种未知语言书写,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陌生感。
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些月台的重复性与循环性。迷失者沿着一个方向行走,经过看似不同的店铺门面(售票窗口紧闭,咖啡亭空荡,报摊上堆放着腐烂的报纸),绕过支撑柱,却会在不久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极其相似、甚至完全相同的原点。标志物、破损的瓷砖图案、墙上的涂鸦……所有细节都在重复,却又有着微小的、令人抓狂的差异,仿佛是一个粗心的造物主复制粘贴时犯了错误。空间感彻底混乱,上下左右失去意义,人如同被困在一个无限递归的、雾霭重重的混凝土迷宫之中。
车站的恶意,并非即刻的伤害,而是这种缓慢的、无休止的迷失所带来的精神折磨。时间感彻底错乱,可能感觉行走了数小时,腕表却只走了几分钟;也可能感觉只是片刻发呆,回头却发现来路已被浓雾彻底吞没。孤独感与绝望感被雾气放大到极致,每一次徒劳的寻找出口,都在消耗着最后的心智防线。
而这一切,只是正餐前的开胃酒。真正的恐怖,遵循着一种绝对而残酷的时刻表。
在某个无法预测、却又仿佛命中注定的时刻,车站那永恒的嗡鸣声会突然改变音调,变得更加尖锐,更加急促。远处黑暗的轨道深处,会传来一阵低沉的、金属摩擦的轰鸣,由远及近,伴随着铁轨开始轻微震动的触感。
它要来了。
浓雾开始剧烈地翻涌,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赶。月台上那病态的光线开始明灭不定,疯狂闪烁。
迷失者会惊恐地寻找地方躲避,却发现那些候车座椅是固定在地面的,售票亭的门无法打开,甚至找不到一个足以藏身的角落。他们只能无助地站在月台边缘,望着那黑暗的隧道口。
紧接着,一列火车会毫无征兆地、以极高的速度冲出迷雾,驶入月台。
但它并非真实的火车。
它是虚影列车(The Phantom Express)。
车头巨大的前灯射出两道刺目的、却无法照亮任何事物的白光,如同盲眼巨人的凝视。车身是半透明的,呈现出一种扭曲的、波动的不稳定状态,仿佛由凝结的烟雾和闪烁的静电构成,却能清晰地看到老式的车厢结构、模糊的车窗轮廓。它没有声音,或者说,它发出的是一种被极度压抑的、仿佛来自真空深处的、撕裂般的无声尖叫,直接震荡着灵魂而非耳膜。它携带的气流不是风,而是一股冰冷的、能穿透骨髓的虚无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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