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风,如同一股凶猛的洪流,裹挟着铁砂般的细沙,呼啸而过。这股狂风犹如一把无情的刀子,狠狠地刮过那片光秃秃的荒原,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呜咽声。
花木兰紧勒缰绳,胯下的青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,不安地喷吐着白色的气息。马蹄在那被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地上,艰难地刨出一个个浅浅的坑洼。
她的目光越过这片荒芜的原野,落在不远处的村落上。那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,然而此刻,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却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破败和沉寂。
往日里,烟囱里总会升起袅袅的炊烟,那是家的温暖象征。但如今,烟囱里却没有一丝熟悉的烟雾,整个村庄仿佛被时间遗忘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空气中弥漫着的,不再是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气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如同枯木朽败般的陈腐气味。这股气味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,仿佛整个村庄都已失去了生机。
十三年了。从替父从军,到沙场喋血,再到九死一生赢得功勋卸甲归田,这条回家的路,她在梦里走了无数遍。每一次凯旋的想象都带着滚烫的温度,父亲佝偻却慈祥的笑脸,小妹惊喜的呼唤,灶膛里柴火噼啪的暖意……然而此刻,站在村口,她只感到一股冰凉的、陌生的寒意,顺着脊椎悄然爬升,冻结了胸腔里那颗因思念而滚烫的心。
太静了。静得诡异。没有犬吠,没有鸡鸣,没有孩童的嬉闹。风穿过空荡荡的巷子,卷起几片枯叶,打着旋儿,又无力地落下。
她翻身下马,牵着缰绳,一步步走向那扇熟悉的、布满岁月裂纹的木门。门虚掩着,推开时发出“吱呀——”一声悠长而干涩的呻吟,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。门轴摩擦的声响在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屋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僵立在门口,握着缰绳的手无意识地收紧。
昏暗的光线下,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,坐在堂屋正中的矮凳上。身形,背影,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……是父亲!木兰的心猛地一热,喉头哽咽,几乎要脱口喊出那声压抑了十三年的呼唤。
“阿爷!我……”
然而,那声呼唤卡在了喉咙里。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、混合着陈年药草、朽木和某种难以形容的、如同陈旧纸张灰尘般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,呛得她呼吸一窒。
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,那个背影……太僵硬了。
父亲花弧,虽然年迈,但木兰记忆中的父亲,肩背挺直,带着一种农家汉子特有的、历经风霜却依旧坚韧的力量感。而眼前这个坐在矮凳上的背影,却像一截被强行拗直的枯木,肩膀平直得没有一丝自然的弧度,脖颈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构造的角度微微前倾,整个上半身纹丝不动,没有丝毫的呼吸起伏。
“阿爷?”木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,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杂物,走到那背影的侧面。
当她看清“父亲”的侧脸时,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冲上天灵盖,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结!
那不是父亲!
或者说,那曾经是父亲身体的一部分,但现在……木兰无法用言语形容眼前的景象。
那是一个……木偶!
它的头颅、脖颈、肩膀,乃至整个上半身,都是用某种颜色发暗、纹理粗糙的木头雕琢而成!木质坚硬、冰冷,带着打磨后的哑光。五官被雕刻得极其精细,眉毛、眼角、鼻翼的皱纹,甚至下颚稀疏的胡茬都清晰可见,但那木然的、毫无生气的眼神,凝固在眼眶里,如同两粒蒙尘的玻璃珠,空洞地“望”着前方低矮的土墙。嘴唇紧抿着,刻刀留下的线条勾勒出一种极其刻板的严肃,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。
最让木兰头皮发麻的是,这木偶的躯干部分,却是真实的、属于父亲花弧的血肉之躯!皮肤松弛,布满老年斑和深深的褶皱,颜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。但那血肉之躯与木质的头颅、肩膀的连接处,却并非粗暴的切割和拼接。而是……一种诡异的、如同树根盘绕般的融合!
在脖颈与木质肩膀的交界处,父亲的皮肤下,清晰地浮现出一道道深褐色的、如同老树根须般的木质纹理!那些纹理并非浮于表面,而是深深地嵌入皮肤之下,与血肉紧密地纠缠在一起,仿佛树木的根须扎进了土壤!皮肤的颜色在靠近木纹处也变得更深、更粗糙,逐渐过渡为那种毫无生气的木质色泽。
这半木半人的恐怖造物,就那样僵直地坐在矮凳上。它身上穿着的,正是木兰记忆中父亲常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,只是此刻穿在这诡异的身躯上,显得更加空荡和不协调。
木兰的目光落在木偶僵硬摊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上。那双手……是父亲的!皮肤枯槁,骨节粗大,布满老茧和裂口。但此刻,那双手的皮肤下,同样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深褐色木纹,如同皮下寄生着无数细小的枯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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