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绝阴涧归来,天光已是大亮。叶青玄未回官署,径直转道,往萧云霆特意为采薇安排的“听竹小筑”而去。此处院落,原是前朝一位告老还乡的御史所建,竹影婆娑,曲径通幽,最是清净不过。如今由奉天司的精锐日夜守卫,已是临渊郡城内最为安稳的所在。
他推开虚掩的院门,还未走过影壁,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。
“哥哥!”
一道小小的身影,如乳燕投林,从竹林那头欢快地奔来,正是叶采薇。
叶青玄伸手将她一把抱起,入手只觉这小丫头身子骨竟是沉实了不少,不再是往日那般轻飘飘的。他定睛一看,更是心头一动。采薇那原本因常年营养不济而有些蜡黄的小脸,此刻红润得如同熟透的苹果,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,神采奕奕,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灵动之气。那瘦弱的四肢,似乎也长开了些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勃勃生机。
“囡囡,今日怎的这般高兴?”叶青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,心中那块因大执事而悬着的石头,似乎也轻了许多。
“嘻嘻,因为哥哥回来了呀!”采薇搂着他的脖子,小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,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道:“哥哥,我跟你说个秘密。”
“哦?什么秘密?”
“我最近晚上睡觉,老是做一些亮晶晶的梦。”采薇的小脸蛋上,满是新奇与认真,“梦里头,好像有好多好多的暖流,在我身体里跑来跑去,可舒服啦!醒过来以后,就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。”
叶青玄心神一凛。
发光的梦,体内的热流……
他立时便明白了,这正是采薇的“少阳血脉”在自行运转,甚至是在“潜伏进化”的征兆!自上次在奉天司大牢中,兄妹二人的血脉发生共鸣之后,采薇体内那沉寂的血脉力量,便被彻底激活了。
他抱着采薇走进屋,将她放在榻上,一面不动声色地搭上她的脉门,一面柔声问道:“那除了舒服,还有没有别的不一样?”
一缕温润的玄黄之气,悄然探入采薇体内。叶青玄立时便察觉到,采薇的经脉比之寻常孩童要坚韧宽阔数倍,气血之旺盛,竟是隐隐有追上淬体一重武者的迹象。那股蛰伏的少阳血脉之力,如同一条沉睡的小龙,虽未完全苏醒,但每一次呼吸吐纳,都在自发地吞吐天地元气,淬炼着她的身躯。
“没有啦,”采薇晃着两条小腿,想了想,又补充道,“就是饭量变大了好多!张妈妈做的肉包子,我一顿能吃五个呢!”
叶青玄闻言,心中既是欢喜,又是忧虑。采薇身体变好,自然是天大的好事。可这般迅猛的进化,也意味着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大执事,恐怕会更加急切。
他收回手,心中默念:“武道天机谱。”
脑海中,那本从绝阴涧得来的《万劫宗杂记》残页虚影浮现。
“……少阳血脉,太阳旁支之最。古籍有云,此脉若能历经九次血脉洗礼,褪尽凡胎,或可重现上古‘大日真体’之威。然,九转之难,难于登天。初转,为激活;二转,为……”
他再看采薇,天机谱上,关于她的状态描述,已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“叶采薇,九岁。血脉:少阳血脉(初转·激活期),潜伏进化中,气血活性持续增长。”
初转,激活。这与杂记上的记载,分毫不差。
可那“二转”之后的内容,却被抹去了。如何引导?如何洗礼?这其中究竟藏着何等凶险?
叶青玄看着眼前妹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,心中某个念头变得无比坚定。
他伸出双手,捧起采薇的小脸,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:“囡囡,听哥哥说。”
采薇见他这般模样,也乖巧地坐直了身子,认真地看着他。
“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,不管有多少人想要打你的主意,你都不要怕。”叶青玄一字一句,说得缓慢而清晰,“有哥哥在,谁也别想伤害你。你不是任何人的药,也不是任何人的祭品。你只是哥哥的囡囡,是这世上最宝贵的囡囡。”
采薇似懂非懂,但她能感受到哥哥话语里那股不容动摇的力量。她用力地点了点头,大眼睛里满是信赖:“嗯!囡囡不怕!囡囡只信哥哥!”
叶青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,这副小小的身躯,便是他在这浊流之世中,唯一的锚点,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全部。
正在此时,院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,慕婉君走了进来。她今日未穿官服,换了一身素雅的裙装,见到叶青玄兄妹相拥的场景,清冷的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。
“看来,我来得不是时候?”
“慕姐姐!”采薇从叶青玄怀里探出头,甜甜地叫了一声。
叶青玄松开采薇,起身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给你送消息。”慕婉君正色道,“林渊那家伙,已经将临渊郡清剿魔教大捷的奏报,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城。你的名字,这会儿恐怕已经摆在镇抚使司,乃至圣上的案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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