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魏大通和熊铁柱，叶青玄的值房里又恢复了安静。他没有点灯，任由夕阳的余光从窗棂间漏进来，在桌案上那只黑沉沉的铁盒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他将那份“奉天司内应嫌疑名录”重新看了一遍，沈世康的名字，像一根刺，扎在他的眼皮底下。随后，他将名单折好，贴身藏了，转而拿起了那份名为“万劫秘闻”的卷宗。
这卷宗里头，除了对血脉的记载，还夹杂着许多当年奉天司围剿万劫宗余孽时的行动记录。大多是些零散的报告，语焉不详。他一页页地翻着，指尖拂过那些泛黄的纸张，仿佛能闻到几十年前的血腥气。
忽然，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份残缺的报告上。报告的执笔者已不可考，只记录了一次失败的追捕行动。说是一队奉天司的好手，追查万劫宗一名护法的踪迹，最终线索指向了城西三十里外的一处前朝王孙的古墓。那队人进去后，便再也没有出来。报告的末尾，用朱笔批了两个字——“禁地”。
古墓。叶青玄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他立刻从怀中掏出洪青山给他的那张皮纸地图。地图画得潦草，但那山涧的走向，那座孤零零的山丘，与报告里描述的地形竟有七八分相似。而地图一角那个莲花般的符号，与“万劫秘闻”卷宗封皮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纹章，别无二致。
他父亲的遗物，指向了奉天司的禁地。
他将铁盒与地图收好，起身离开了值房，径直去了南城区的公房。慕婉君还在，正对着一盏油灯看卷宗，灯火映得她侧脸轮廓分明。
“这么晚了，还没走？”她抬起头，见是叶青玄，便放下了手里的笔。
“有个地方，想向总捕打听一下。”叶青玄也不绕弯子，将那份报告里提到的古墓位置说了出来。
慕婉君的脸色变了。她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推开窗，夜里的凉风灌了进来，吹得灯火一阵摇曳。“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？”
“黑档案里看到的。”
慕婉君沉默了许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那里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。三十年前，司里折了八个好手在里头，其中还有一位内气境的捕头。传言说，那古墓里有万劫宗高手布下的杀阵，进去的人，十死无生。从那以后，奉天司便将那里列为‘诅咒之地’，再也无人敢靠近。”
“万魔教的黑袍人提过‘血脉秘术’。”叶青玄看着她的眼睛，“我猜，那东西就在里头。”
慕婉君的手指在窗棂上抓紧了。“你疯了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，去闯一个必死的局？”
“采薇的噩梦，越来越频繁了。”叶青玄的声音很轻，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劲儿，“我不能再等了。”
慕婉君看着他，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，有担忧，有挣扎，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。“我拦不住你。要去，就去吧。活着回来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叶青玄点了点头，“此事，只有你我知道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离去。慕婉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，重新坐回灯前，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。
次日清晨，天还未亮，叶青玄便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短打，背着一个布包，悄然出了城。城西三十里，山路崎岖。他按照地图的指引，在一处荒草丛生的山坳里，找到了那座古墓的入口。
入口被半人高的蒿草掩盖着，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，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风从洞里吹出来，带着一股泥土和腐朽木头的味道。
叶青玄没有贸然进入。他站在洞口，凝神静听了片刻，除了风声，里头一片死寂。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，运起《飞蝗投掷法》的劲力，朝着洞内斜上方甩了进去。
只听“嗖”的一声破空，石子刚飞入洞中三丈远，“咻咻咻”的机括声便骤然响起，数十支黑色的短矢从两侧的石壁里射出，钉在对面的墙上，箭尾兀自颤动。
好险的机关。若是一头闯进去，此刻怕是已经被射成了刺猬。
他等机关声停歇，才又捡起一块石子，这次是朝着脚下的地面扔去。石子落地，滚了几圈，安然无恙。他这才放轻脚步，走了进去。
墓道不长，空气潮湿，石壁上渗着水珠。他每走几步，便会用石子探路。一路行来，竟又被他引爆了两处陷坑和一处流沙机关。这些机关设计得极为巧妙，环环相扣，寻常人进来，绝无生还的可能。
走过墓道，眼前豁然开朗，是一间宽敞的石室。石室中央摆着一口石棺，但棺盖已被挪开，里头空空如也。
叶青玄的目光在石室里扫了一圈，眉头皱了起来。石壁的角落里，有一截燃尽的火把，火把下的灰烬尚有余温。地面上，除了他自己的脚印，还有另外一串更浅的印记，一直延伸到石室深处的一面墙壁下。
有人近期来过！
他走到那面墙壁前，伸手在墙上摸索。墙面冰凉粗糙，看不出什么异样。他学着那脚印主人的样子，在墙上几个不起眼的位置按了按。只听“嘎吱”一声，墙壁向内凹陷，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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