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子阴冷的腐蚀感，成了叶青玄这些时日的梦魇。
每隔两三日，他便要去一趟西城鬼市，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银钱，换回三包散发着腥腐之气的药材。柴房里那口药锅，熬出来的汤汁黑如墨汁，气味能让苍蝇绕道飞。
跨入浴桶的瞬间，皮肉便像是被丢进了蚁穴，万千只看不见的虫豸啃噬着每一寸肌肤。这痛楚并非火烧火燎的直接，而是阴测测地往骨头缝里钻，要把人的精气神都一并抽走。
叶青玄能做的，只是咬紧牙关，将下唇都咬出了血印，任由那股阴寒的药力在体内肆虐。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脑海，盯着那片光幕上冰冷的数字，一个一个地往上跳。
【功德：七十八点】
【功德：七十九点】
……
这是他唯一的慰藉。汗水混着药液从额角滑落，流进眼睛里，涩得发痛。他却一动不动，如同庙里的一尊石像。
这样的日子，过了半个多月。
当他最后一次从鬼市那个枯瘦老者的摊上买回药材时，怀里只剩下几百文铜钱。老者看他的眼神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，像是看着一个主动往悬崖下跳的疯子。
这一夜，叶青玄将最后一剂药材熬好。他站在浴桶边，看着那翻滚的黑色汤汁，周身皮肤下意识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。他脱去上衣，身形比半月前清减了些，但肌肉的线条却愈发明显，如同用刻刀雕琢过。
他能感觉到，这魔教的法门，固然见效快，可对身体的亏空也是实实在在的。每一次药浴之后，他都需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，才能将那股子发自骨髓的疲惫感压下去。这无异于饮鸩止渴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不再多想，跨入桶中。
脑海里，光幕上的字迹清晰无比。
【武学：炼肤术（未入门）】
【境界：一重】
【刻度：零寸】
【功德：九十八点／一百点】
只差最后两点。
……
南隅里巷尾，叶青玄家隔壁那座空置了许久的院子，这几日忽然热闹起来。
搬进来的是一户商贾，姓贾，名元福。据说是在外地做丝绸生意发的家，如今告老还乡，在临渊郡城置办了这份家业。
这贾家一搬来，排场便不小。光是上好的红木家具就拉了三大车，院里院外请了十几个仆役下人，进进出出，好不热闹。
叶青玄在衙门当差的间隙，也远远瞧过几眼。那贾员外约莫五十来岁，身形富态，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。可叶青玄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这贾家的仆役，走路的姿势，站立的体态，都透着一股子寻常下人没有的精悍。尤其是守在门口的两个护院，太阳穴高高鼓起，双目开合间，精光流转，分明是淬体境的好手。
寻常富商，哪里用得起这般人物看家护院？
这日，叶青玄轮休，正在院中打熬气力。他如今一拳一脚，不再追求刚猛，反而收敛了许多，一招一式，都透着一股子圆融的味道。这是他力量掌控愈发精微的表现。
隔壁院墙忽然传来一阵响动，似乎是重物搬运的声音。叶青玄心中一动，几个纵跃，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自家院里那棵老槐树。
从树冠的缝隙望过去，正瞧见贾家后院里，几个仆役正合力将一口沉重的木箱抬进地窖。那箱子用铁皮包裹，上了数道大锁，严密得过分。
贾元福就站在一旁，脸上的和气笑意不见了，取而代 ZHI 的是一种紧张与肃然。他不住地擦着额上的汗，眼睛死死盯着那口箱子，直到它被完全送入地窖，才长出了一口气。
叶青玄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到了夜里，他结束了最后一轮药浴，功德点稳稳地停在了九十九点，只差临门一脚。那股熟悉的疲惫感涌来，他却没有立刻歇下。
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，他悄然出了门。
夜色如墨，南隅里一片寂静。叶青玄的身形，如同融入了夜色的狸猫，几个起落，便翻上了隔壁贾府的屋顶。
他伏在屋脊上，将气息收敛到极致，宛如一块没有生命的瓦片。
子时刚过，贾府的后门“吱呀”一声，开了一道缝。一道黑影从中闪出，左右看了一眼，便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叶青玄没有动。
约莫一炷香的工夫，那黑影又回来了，身后还跟着另一人。两人进了院子，径直往正堂走去。
叶青玄悄悄挪动身子，来到正堂的屋顶。他从怀里摸出一片薄薄的竹管，一头贴在瓦片上，另一头凑到耳边。这是他从说书人那儿学来的法子，能将底下的声音放大几分。
“……事情都办妥了？”是贾元福的声音，压得很低。
“妥了。”另一个声音沙哑干涩，“堂主吩咐的东西，已经送出城了。只是奉天司最近查得紧，弟兄们折了两个。”
“一群废物！”贾元福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火气，“堂主的大计，不容有失！告诉他们，手脚干净些！若是误了事，谁也担待不起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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