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纸上破了个洞，恰好能容一只眼睛。
屋里头，烛火摇摇晃晃，将两个汉子的影子在墙上扯得老长。一个粗嘎的嗓门正在那儿抱怨：“大哥，这活儿干得也太糙了。那小丫头片子哭都不哭一声，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咱们，看得人心里发毛。”
另一个声音骂了句：“怕个鸟！拿人钱财，替人消灾。章大人说了，办妥了这事，剩下的二十两银子立马奉上。到时候把这丫头结果了，往‘血手人屠’那窑里一扔，谁能查到咱们头上？”
叶青玄的目光，越过那两个喝酒的汉子，落在墙角。
他的妹妹叶采薇，手脚被粗麻绳捆着，小嘴上塞着一块破布。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，没有哭，也没有挣扎，只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两个凶徒。
那眼神里，没有一个九岁女童该有的恐惧，只有一种让他心口发紧的镇定。
叶青玄缓缓地抽回视线，右手探入怀中，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坚硬的物事。那是他亲手打磨的页岩石片，边缘锋利，在黑暗中藏着死气。
屋里那抱怨的汉子刚端起酒碗，正要往嘴里送。
就在这一瞬，窗纸“噗”地一声轻响，仿佛只是被风吹破了。
那汉子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，眉心处多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黑洞，红的白的物事从脑后溅开，泼在墙上。他手里的酒碗脱手落地，摔了个粉碎，人也跟着软软地瘫倒在桌上，再没了声息。
变故只在眨眼之间。
另一个汉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，脸上的横肉抖个不停，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刀。
“轰！”
一声巨响，本就破败的木窗整个炸开，木屑纷飞中，一道黑影已经撞了进来。那汉子刚把刀抽出一半，一道寒光便从他眼前掠过。
他只觉着脖颈一凉，一股热流喷涌而出。他低头，看见自己胸前的衣襟迅速被染红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瞪着那道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屋子里的身影，身子晃了晃，重重地倒了下去。
屋子里，顿时只剩下烛火燃烧的“噼啪”声和死人血流的细微声响。
叶青玄看也未看那两具尸首，径直走到墙角，蹲下身。他伸出那双刚刚杀了人的手，动作却轻柔无比，小心地解开妹妹手脚上的绳索，又将那块塞嘴的破布取了下来。
“哥……”
叶采薇的嘴唇干裂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叫。她没有哭，只是伸出细瘦的胳膊，死死地抱住了叶青玄的脖子，把小脸埋进他的胸膛，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。
叶青玄一手揽住妹妹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就在这时，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，伴随着一声怒喝，正屋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！
一个身材魁梧、满脸横肉的汉子冲了进来，手里提着一把厚背大刀。他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，和抱着女童的叶青玄，脸色顿时变得铁青。此人气息沉雄，太阳穴高高鼓起，正是那淬体三重的绑匪头目。
“小杂种，找死！”
汉子怒吼一声，脚下发力，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，手中大刀抡圆了，带着一股劈开山石的恶风，朝着叶青玄当头斩下！
叶青玄将妹妹往身后一推，不退反进，左臂一抬，竟是用血肉之躯，硬生生迎向那势大力沉的刀锋。
“铛！”
一声闷响，不似刀劈肉身，倒像是砍在了坚韧的牛皮鼓上。
那汉子只觉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刀身传来，震得他虎口崩裂，大刀险些脱手。他定睛一看，更是骇得魂飞魄散。
对方那条胳膊，只是衣袖被划破，皮肉上连一道白印子都未曾留下！
这是什么怪物！
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，叶青玄动了。
他舍了腰间的佩刀，右拳如出膛的炮弹，结结实实地捣在了汉子的胸口。
“砰！”
那汉子两百来斤的身子，竟被这一拳打得双脚离地，向后倒飞出去，重重地撞在墙上，将那土坯墙都撞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。他滑落在地，张口便是一股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喷出。
叶青玄一步跟上，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。拳、肘、膝，招招都是最直接的杀人技，雨点般地落在那汉子身上。骨骼碎裂的“咔嚓”声不绝于耳，那汉子起初还能惨嚎几声，到后来，便只剩下出气没了进气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，眼里充满了恐惧与不解。他想不明白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，怎会有如此骇人的力量和这般狠厉的手段。
叶青玄一脚将他踹开，见他挣扎着想往门外爬，眼中寒芒一闪，手腕一翻，又是一片页岩石片脱手而出。
石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，“噗”地一声，精准地钉入了那汉子的后心。
汉子前扑的身子猛地一僵，彻底没了动静。
叶青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，走到妹妹身边，脱下自己的外衣，将她瘦小的身子裹住。
“囡囡，闭上眼，哥带你回家。”
他轻声说了一句，随后便不再理会妹妹，转身走向那几具尸体。他拾起那绑匪头目掉落的厚背大刀，手起刀落，将三具尸首砍得面目全非，尤其是手脚之处，伤口深可见骨，仿佛是被某种利爪撕扯过一般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又在屋里翻找片刻，将绑匪身上搜刮出的几十两散碎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揣入怀中。最后，他将那根绑过妹妹的麻绳，连同那块塞嘴的破布，一并扔进了将熄的烛火里，看着它们化为灰烬。
他抱起已经在他怀中睡去的妹妹，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如同屠宰场般的屋子，转身走入沉沉的夜色之中。
今夜，这桩绑票案，只能是“血手人屠”的手笔。
而他与章总捕头之间，那笔用人命写下的账，才刚刚开始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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