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深夜,当寨子陷入沉睡,只有巡逻的篝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时,张翎便会独自进入岩洞。
洞内,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,光线昏暗。地上铺着干草和兽皮。他盘膝坐下,面前摆着几样东西:那本从奎山身上搜来的皮质册子,那些身份令牌,还有……一根普普通通的、新砍的硬木棍。
册子和令牌,是警醒,是仇恨的具现,提醒他前路依旧荆棘密布,强敌环伺。
而木棍,是他用来代替铁锏,演练和感悟的工具。真正的铁锏太过显眼,且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,被他深埋在了返回途中一处无人知晓的隐秘地点。但他对那种沉重、直接、暴烈的力量运用方式,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肌肉记忆。用木棍演练,更能专注于力量的流转、时机的把握、以及“见神”境界下对自身每一丝气血、每一寸肌肉的精微掌控。
他闭上眼睛,意识沉入体内。
丹田处,那枚黯淡的金丹依旧缓缓旋转,吸纳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和他自身精纯的气血。比起在巫咸城时,金丹的光泽似乎凝实了一分,虽然距离恢复全盛还遥遥无期,但根基在缓慢地修复和巩固。
更重要的是“见神不坏”的境界。
经历了瘴气谷的生死压迫、巫咸城的连番搏杀、以及最后粮库纵火时的极限潜行,他对自身气血、精神、乃至与外界环境联系的掌控,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。
此刻静坐,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气血在每一条细微经络中的流淌,能“听”到心脏每一次搏动时肌肉纤维的收缩与舒张,能“感”到皮肤表面与空气接触时,那层无形的“避毒”力场如何自主运转,排斥着尘埃和微弱的瘴气。
他甚至能隐隐感知到岩洞外,夜风吹过树叶的轨迹,巡逻守卫脚步的轻重,远处山林中夜枭起飞时翅膀的振动。
这种感知,不再仅仅是五感的延伸,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近乎本能的“场”的感应。
他缓缓起身,握住木棍。
没有挥舞,只是静静站立。气血在手臂、腰腹、双腿间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流转、蓄积。
然后,他动了。
动作很慢,如同慢放的画面。木棍划破空气,几乎没有风声。但若有人在此,便能感觉到一股沉凝如山、却又引而不发的恐怖力量,在小小的岩洞中酝酿。
演练的不是具体的招式,而是“意”。
是铁锏砸落时,那种无坚不摧、碾碎一切的暴烈。
是潜行穿梭时,那种融入环境、无声无息的诡谲。
是生死搏杀间,那种冷静判断、精准打击的狠辣。
木棍在他手中,时而沉重如锤,时而轻灵如羽,时而刚猛直进,时而诡谲多变。
他在消化,在融合,将这段时间所有生死搏杀的经验、所有险死还生的感悟、所有仇恨淬炼的意志,融入到自己的“道”中。
汗水从额角渗出,沿着清瘦的脸颊滑落。左肩的旧伤在剧烈的气血运转下,传来隐约的酸胀,但他恍若未觉。
练到深处,他偶尔会停下,看向洞壁上摇曳的灯影,眼神幽深。
巫咸的报复,会以何种形式到来?何时到来?
大规模的围剿?派高手暗杀?还是联合其他势力施压?
他不知道。但他知道,风暴迟早会来。在风暴来临之前,他必须变得更强,必须让这个脆弱的寨子,拥有更多自保的力量。
时间,在日复一日的劳作、训练和静修中,悄然流逝。
星回寨的寨墙一天天加高加厚,外围的陷阱和警示机关越来越多。仓库里的肉干和熏鱼渐渐堆积,箭矢和投矛也储备了不少。老毕摩组织的草药和简单巫咒学习,也让一些聪明的年轻人掌握了些许防身和疗伤的本事。
寨子里的气氛,在张翎回归后,从最初的悲痛茫然,逐渐转向一种紧张但有序的备战状态。人们眼神中少了些绝望,多了些坚毅。因为他们知道,毕摩回来了,并且正在带领他们,为生存而战斗。
深秋的寒意越来越浓,山间的晨雾时常将整个寨子笼罩。
张翎站在加固后的寨墙了望台上,望着远处群山苍茫的轮廓,望着更南方——巫咸城所在的大致方向。
怀里的令牌冰冷依旧,皮质册子上的血债历历在目。
复仇的第一阶段结束了。
但真正的考验,或许才刚刚开始。
他收回目光,转身,走下了望台。
身影融入忙碌而充满生机的寨子中,如同水滴汇入溪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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