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岩山,眼神里有种豁出去的狠劲:“岩山,从今天起,寨子里所有和酒有关的东西,哪怕是一个空罐子,全部处理掉。埋了,烧了,砸碎了扔进深涧,怎么都行,一点痕迹都不要留。所有知道‘荞麦魂’这个名字的人,管好自己家人的嘴。谁敢乱说一个字……”
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,但岩山懂。
“了望哨再加人,日夜不休。”岩山接道,“寨墙下,夜里也安排暗哨。后山那片区域,让岩松叔带几个最好的老猎人,布上陷阱,不伤人,但要能预警。还有……粮食和药材的隐藏点,再检查一遍,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
两人快速商议着,将能想到的细节一条条理清。
正说着,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孩子的哭声。
岩山和蒲伯立刻探头往下看。
寨子空地上,石虎正揪着一个半大少年的衣领,脸色铁青。少年是石虎的侄子,叫岩笋,才十三四岁,吓得脸色发白,哇哇直哭。
旁边围了几个人,都在劝。
“怎么回事?”岩山和蒲伯快步下了了望台。
石虎气得胸口起伏,指着岩笋:“这小兔崽子!他……他刚才跟人吹牛,说他知道毕摩爷爷带回来的酒藏在哪!还说那酒有多香,多厉害!”
嗡的一声,岩山觉得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。
蒲伯脸色瞬间惨白,一个箭步上前,捂住岩笋的嘴,厉声低喝:“你胡说什么!”
岩笋被吓住了,哭声噎在喉咙里,只剩下抽噎。
“谁告诉你的?你跟谁说的?”蒲伯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岩笋吓得直哆嗦,断断续续地说:“我……我那天偷听到阿爸和山叔说话……我没跟外人说,就……就跟阿牛、阿树他们几个说了……”
阿牛、阿树,都是寨子里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孩子。
蒲伯和岩山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悸。
孩子嘴不严,今天跟寨子里的玩伴说,明天就可能跟来寨子走亲戚的表哥说,后天……可能就在哪个山涧边玩耍时,顺口就说给了路过的“陌生叔叔”。
“把所有孩子,马上叫到一起。”蒲伯当机立断,对周围几个汉子说道,“让他们的父母也来。就说……毕摩有祈福仪式,需要孩子静心。”
他必须立刻掐灭这个苗头,用最严厉、最直接的方式,让所有知道或可能听说这件事的人,把嘴死死闭上。
岩山看着蒲伯匆匆离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还在抽噎的岩笋,以及周围族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惶。
他抬起头。
天色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山峦。
风从山林深处吹来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,打着旋儿。
空气里那股焦土混合着腥冷的味道,似乎更浓了。
他仿佛听见,厚重的云层之上,闷雷正在缓缓滚动。
而那张无形的大网,正在无声地收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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