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室里,水滴声是唯一的刻度。
张翎盘坐在石床上,脊背挺直,这是毕摩讲经时的姿态,如今成了对抗伤痛的无意识坚持。
身体里,像有两股力量在拔河。
一股是阴冷的、污秽的、带着钩刺的暗流,盘踞在心脉外围,淤塞在左臂经脉,缠绕在五脏六腑。那是燃魂咒的余毒,如同附骨之疽,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生机。每一次心跳,每一次气血试图流转,都会撞上这层阴冷的屏障,带来沉闷的钝痛和滞涩感。
另一股,是自身那口虽黯淡却未熄灭的丹气,以及《指路经》与残破石扇散发出的、微弱却纯净的清凉与清锐气息。它们如同暗夜里的萤火,数量稀少,光芒微弱,却执着地亮着,护持着心脉与祖窍,滋养着那些尚未被彻底污染的生命节点。
“见神不坏”的境界,让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这场无声拉锯的每一个细节。
不再是模糊的痛苦,而是具体的“点位”、“线路”与“强弱变化”。
他的意念沉入内景,如同一个陷入绝境的将军,审视着自己残破不堪的“国土”。
心脉外的暗红污秽,如同攻城失败的敌军,虽被暂时阻挡在核心之外,却牢牢围困着城池,不断挖掘地道,释放毒烟。左臂的黑色经脉,则像是被敌军彻底占领并污染的水源,毒素正沿着水脉,缓缓向其他区域渗透。
不能强攻。
兵力不足(丹气虚弱),粮草匮乏(生机损耗),硬冲只会加速败亡。
只能智取,只能坚守,并寻找敌人薄弱之处,一点点恢复。
他的意念,如同最灵巧的探针,避开污秽最浓稠的区域,专门寻找那些“对峙”的锋线,那些毒素与自身生机彼此接触、互相消磨的“前沿”。
尤其是在左臂。
那里几乎全境沦陷,黑色诅咒如同凝固的毒油,灌满了主要经脉。但在一些极其细微的、旁支的、甚至只是气血运行“余波”所能触及的末梢区域,他“看”到了一些不同的景象。
一些极其微弱的、属于自身生命本源的“荧光”,像埋在厚重火山灰下的草籽,虽被死死压制,却并未彻底死亡。当《指路经》的清凉气息或石扇的清锐气息偶然流经附近时,这些“荧光”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,仿佛在呼应。
而盘踞的诅咒之力,对于这两股纯净气息,表现出明显的“厌弃”与“回避”。
不是对抗,是“排斥”。如同油脂排斥清水,本能地想要分开。
一个念头,如同闪电,劈开混沌的脑海。
地煞七十二术,【辟毒】。
传承记忆里,关于此术的记载残缺不全,只有几句艰涩的口诀和模糊的意象:“察秽源,明己身,气血自运成壁,肤膜自生拒邪。”
以前他不懂。“气血”如何“自运成壁”?“肤膜”怎能“自生拒邪”?
此刻,在亲身承受剧毒侵蚀、并以“见神”之境洞察入微之后,那几句口诀,仿佛褪去了厚厚的包浆,露出了内里模糊的纹路。
“察秽源”——洞察毒性的本质、来源、运行方式。他正在做,看着诅咒之力如何盘踞,如何侵蚀。
“明己身”——明晰自身气血、脏腑、肌肤最精微的运行规律与结构。在“见神”境界下,他比任何时候都更“明己身”。
那么,“气血自运成壁”……
张翎意念凝聚,不再试图去“攻击”或“净化”左臂的诅咒,而是引导一缕微弱到极致的丹气,缓缓流向左臂皮肤之下。
不是流向经脉,而是流向皮肤与肌肉之间,那无数肉眼不可见、甚至连寻常内视都难以察觉的、更微观的“间隙”与“孔窍”。
在“见神”的视野中,这片区域并非空白,而是布满了极其复杂的、如同蜂巢般的微观结构,气血的“余波”、能量的交换、乃至生命信息的传递,都在这里以某种精妙的韵律进行着。
丹气流入,如同溪水汇入干涸的河床,小心翼翼。
他尝试着,不再按照既定功法的路线运行,而是模仿……模仿那些未被侵蚀的、健康肌肤区域,气血自然流转时,在这些微观结构中形成的、一种极其微弱却和谐的“波动场”。
这种“波动场”,健康时浑然天成,毫不引人注目。但在毒素试图入侵时,它便是第一道天然的、本能的屏障。
调整,微调,再调整……
丹气的频率、密度、流向,一丝丝地改变,试图与肌肤下那天然的、生命的韵律共鸣。
这是一个极其精细、极其耗神的过程。如同闭着眼睛,用一根头发丝去拨动另一根头发丝,还要让它发出特定的音调。
失败,失败,再失败。
偶尔有一丝微弱的“共振”感传来,却瞬间又被诅咒的阴冷和自身的虚弱打断。
张翎不急。
疼痛是常态,失败是过程。他早已习惯在绝境中寻找缝隙。
他换了个思路。
不再追求大范围的“共鸣场”,而是先定点“激活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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