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入喉,老猎人独臂猛地握紧桌沿,手背青筋暴起。
他咬紧牙关,脸颊肌肉抽动,眼睛瞪得溜圆,像在忍受什么巨大的冲击。
良久,他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“够劲。”岩叔声音沙哑,“比老部落的黍米酒烈,比流沙部的马奶酒厚。
苦,辣,冲,但咽下去后……浑身舒坦。”
他活动了下独臂肩膀——那里有旧伤,迁徙路上被野猪獠牙挑穿,逢阴雨天就酸疼。
此刻,那股盘踞多年的滞涩感,竟松动了些。
“这酒……”岩叔盯着碗里剩下的半碗,“不一般。”
众人这才动起来。
阿禾小心翼翼抿了口,呛得直咳嗽,眼泪都出来了。
石野学岩叔的豪迈,一口闷了半碗,结果脸憋得通红,扶着桌子弯腰干呕,呕完却咧嘴笑:“痛快!”
张昊最谨慎。
他先闻,再小口抿,含在嘴里慢慢品。
少年味蕾敏感,尝出了更多层次——初始的焦苦,中段的辛辣,尾调那丝若有若无的回甘。
咽下后,暖意从小腹升起,练武一整天的疲惫感竟消褪了不少。
“毕摩,”张昊看向张翎,“这酒……好像能解乏?”
张翎自己也端了一碗。
他喝得更慢,每一滴都在舌尖仔细滚过。
酒液粗粝,杂质感明显,发酵不完全带来的酸涩还在。
但那股暖流、那丝气血的微澜,真实不虚。
更微妙的是,当酒液入腹,脑海中的传承影竟泛起极淡的涟漪。
不是共鸣,更像某种……确认。
仿佛这粗糙的酒液,触碰到了某种深植在这片土地、这个族群血脉里的东西。
“是荞麦的魂醒了。”张翎放下碗,碗底还剩浅浅一层,“虽然醒得还不彻底,但确实醒了。”
工棚里安静下来。
七个人,八只碗,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和沉重的呼吸声。
松明火光照亮每一张脸——岩叔的激动,蒲伯的感慨,阿禾的惊奇,石野的兴奋,张昊的沉思,还有两个老队员眼里闪烁的泪光。
迁徙路上,他们喝过雨水,喝过泥浆,喝过牲畜的血。
安寨之后,有了干净的湖水,煮开了喝,已是莫大的满足。
酒?那是记忆中模糊的奢侈,是“从前老部落还有时”的怅惘。
可现在,他们自己的手里,酿出了酒。
虽然粗糙,虽然量少,但实实在在是从这片土地长出的荞麦、经他们的手、在这座新建的寨子里诞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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