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那抹玄色衣角消失在廊柱后,手里的锅铲才缓缓松了半寸。
不是怕他看,是怕他不看。
厨房里热气未散,众人还在收拾残局,没人注意到魔尊来过。可我知道,刚才那三分钟的凝视,比十次审讯都危险。他不是来看菜的——他是来看我怎么处理这道“送命题”的。
我把最后一份电灼赤鳞鱼封进玉匣,动作稳得像在打包凌晨两点的黄焖鸡米饭。社畜的尊严不在眼泪里,在出餐准时率上。
“小满姐。”烧火的老头凑过来,压低声音,“刚才是……他?”
我点头,顺手把备用的一小碟装进布包:“八成是他。下次别叫我姐,叫执行员007,听着正规点。”
话音未落,殿外传来金属靴踏地的节奏。
两声短,一声长。
这是直通寝殿的传令卫才会走的步点。
我迅速整了整袖口,把辣油渣重新塞好——这玩意儿现在是我的精神锚点。门开时,我已经站得笔直,手里拎着那份备用菜。
“魔尊召见。”传令卫面无表情,“即刻前往。”
我没问为什么。
问了也是白问。
这种级别的召唤,要么是赏,要么是杀,中间没缓冲带。而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惊喜。
一路穿廊过柱,脚下青砖泛着幽光。我一边走一边默背《弑魔尊》第十七集剧情:**“玄烬对疑似‘她’的人,首次主动召见是在对方修好了断魂炉之后,理由是‘试药’。”**
可我没修炉子。
我只修了饭。
难道……
难道他对“会做饭”这件事,特别敏感?
寝殿门开时,我没低头。
上次低头,差点被剑挑了喉咙。
这次抬头,或许能多活三天。
玄烬坐在主位,手里拿着个东西——是我画的“自选区”草图。
我心跳漏了一拍。
那张图右下角,原本写着“你不是她”,现在却被一道极细的红痕划掉了。
“你做的鱼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像审讯,倒像随口一问,“为何先放电再剖腹?”
来了。
考题来了。
不能说“高压作业流程”,也不能说“生物电导原理”。在这儿,科学得包装成玄学。
我深吸一口气:“回尊上,食材有灵,暴戾之气需疏导。若强行破体,精魄反噬,不仅味损,食者亦会心浮气躁。不如先引其势,再顺其道,如同炼体者先稳心脉,后冲关窍。”
说完我自己都想鼓掌。
这不就是客户投诉时的标准话术吗?——“您提出的问题非常专业,我们理解您的情绪,但解决方案需要结合系统底层逻辑”。
玄烬盯着我,眼神像在扫描什么。
然后,他极轻地吐出一句:“她也曾这么说。”
我耳朵嗡了一下。
不是因为这句话,是因为他说“她”的语气——不是冰冷的追忆,而是……一瞬间的柔软。
像一块千年寒冰,裂了道缝,透出底下滚烫的岩浆。
我不能接得太急,也不能装听不懂。
“或许……”我笑了笑,“爱吃辣的人,想法都差不多?”
他没笑。
但眼尾那颗黑痣,好像动了一下。
我不知道那是错觉还是真实。
但我确定,这句话没踩雷。
反而,像是轻轻推了一扇摇晃的门。
他抬手,打开食盒。
鱼片在玉盘上泛着微光,酱汁是我用辣油渣、魔盐和一种会发光的菌类调的,闻着像地狱火锅底料。
他没动筷,只是看着。
“幽梦给你设的局。”他忽然换了个话题,“你觉得,她为何选这条鱼?”
我一愣。
这不是问我能不能做,是问我能不能“读人”。
“因为贵女们喜欢用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’羞辱人。”我说,“但她忘了,越是不可能,越说明规则有漏洞。她以为我在拼命,其实我在找窍门。”
玄烬终于抬眼看我:“你不怕她报复?”
“怕。”我老实答,“但更怕自己认怂。一旦认了,以后每道菜都能被人掀翻。”
他沉默片刻,忽然问:“你可知她最讨厌什么?”
我心头一紧。
来了。
真正的考题。
答错,前功尽弃。
答对,可能踏入更深的漩涡。
我闭了闭眼,想起枯莲池边那个颤抖的背影,想起木箱里那张画着汉堡的纸,想起厨房里那一地泼洒的红油。
然后,我直视他:“她最讨厌浪费食物,也讨厌有人仗势欺人。”
话出口的瞬间,空气仿佛凝固。
玄烬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叩。
没有怒意,没有质疑,只有一种……近乎叹息的停顿。
良久,他挥手。
一道玉符凭空浮现,落在我手中。
“今后你的膳食事务,无需经由膳司审批,直接报我知晓即可。”
我握紧玉符。
温的。
像刚从谁掌心递出来。
这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我从此可以绕过所有中层官僚,直达魔尊本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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