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武握着酒杯的手一紧。
同桌几人见气氛不对,连忙打圆场:“胡说什么呢!陛下立后是大事,哪会同时封妃?喝酒喝酒!”
但那话,林武已经听进去了。
回府的路上,他面色沉郁。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,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。
若真如那老将所说,文清入宫为后,皇帝却同时封妃……这不是明摆着给文清难堪吗?可他能做什么?那是皇帝的后宫,他一个外臣,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。
马车停在林府门前,林武下了车,脚步有些沉重。
刚进前院,就见赵晚月端着一盆热水从偏院走出来。见他回来,她眼睛一亮,快步上前:“将军回来了?奴婢备了热水,将军泡泡脚解乏吧。”
她今日换了身淡紫色棉裙,头发松松绾着,几缕发丝垂在颊边,有种家常的柔美。若是平时,林武或许会客套两句,但今日他心里烦闷,只摆了摆手:“不必。”
赵晚月却不肯放弃,端着水盆跟了上来:“将军连日操劳,泡泡脚有好处的。奴婢伺候您……”
说着竟要跟进书房。
林武眉头一皱,正要喝止,一直跟在身后的林平已抢先一步挡在门前:“赵姑娘,将军有要事处理,不便打扰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但语气坚决。赵晚月脚步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不甘,但还是柔顺地退开:“是奴婢唐突了。那……奴婢把水放在门外,将军需要时唤一声就好。”
她放下水盆,深深看了林武一眼,才转身离去。
林平看着她走远,低声道:“将军,这赵晚月最近越来越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武打断他,揉了揉眉心,“派人盯紧点。还有,今日听到的那些话,别让两位姑娘知道。”
“是。”
书房门关上,林武独自坐在黑暗中。窗外的月色惨白,照着庭院里积雪未化的枯枝。
他想起小时候,文清才四五岁,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叫“哥哥”。那时父亲还在,林家还是京城显赫的将门。文清是家中最小的女儿,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,天真烂漫,不知愁为何物。
可如今,她即将踏入那个吃人的深宫,前路未卜。而他这个做哥哥的,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。
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。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他不怕,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他也能挡,可后宫那些女人的争斗,那些不见血的算计,他束手无策。
“文清……”他喃喃低语,“哥哥对不住你。”
而此时的后院,文清和书瑶正在听严嬷嬷讲解大婚礼仪。
“皇后娘娘大婚,仪程共分九步:纳彩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、亲迎、同牢、合卺、庙见。”严嬷嬷声音平稳,一字一句清晰有力,“腊月十八是正日子,但从初十起,宫中就会陆续派人来,进行各项准备。”
烛火下,文清坐得笔直,认真听着。她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《大周礼典》,上面用朱笔圈出了所有需要皇后参与的环节。
书瑶坐在她身边,手中也拿着本册子,是她自己大婚的流程。腊月初八,比妹妹早了十天。严嬷嬷和周嬷嬷分了工,一个负责教导文清,一个负责帮书瑶准备。
“姐姐,你看这里。”文清指着书上的一行小字,“‘皇后入宫当日,需行拜见太后、太妃之礼’——太妃,指的是吴太妃吗?”
书瑶点头:“应该是。虽然她被软禁,但名分还在。”
文清沉默片刻,轻声道:“那位吴太妃……我见过一次,在宫中宴席上。她看人的眼神,让人不舒服。”
书瑶握住妹妹的手:“以后要小心她。”
严嬷嬷看了姐妹俩一眼,继续道:“皇后娘娘入主中宫后,需每日晨昏定省向太后请安,每月初一、十五需主持后宫朝会,听取各宫禀报。这些规矩,老奴会一一细讲。”
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,夜深了。
姐妹俩送走嬷嬷后,都没有睡意。
“姐姐,你紧张吗?”文清问。
书瑶笑了笑:“有点。但更多是……期待。”
她没说谎。这些日子,王佑安每日都遣人来问安,送些小东西——有时是新得的画本,有时是南方来的新鲜果子,昨日还送来一对玉簪,说是“配你那日嫁衣”。
他的用心,她感受得到。那份期待,渐渐压过了不安。
“姐姐能嫁得良人,真好。”文清轻声道。
书瑶看着妹妹,心中涌起一阵酸楚。文清的婚事,比她的复杂百倍。皇后之位固然尊贵,可其中的艰辛,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。
“文清,你记着,”她握住妹妹的手,“无论发生什么事,姐姐永远在你身后。林家永远是你的后盾。”
文清眼眶微红,重重点头。
姐妹俩依偎在一起,窗外的冬夜寒冷漫长,但屋内的炭火温暖着彼此的心。
她们不知道,关于封妃的流言已经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。也不知道,那个叫苏婉柔的女子,正一步步走进皇帝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。
更不知道,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腊月的寒风中悄然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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