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新郎化作的飞灰尚未完全落定,宗祠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死寂。汪婷婷瘫软在地,浑身脱力,手臂因为紧握和挥击砖石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。她看着眼前那堆再无生息的焦黑尘埃,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提醒着她刚才那搏命一击的真实。
结束了……吗?
这个念头刚升起,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便席卷了她。她甚至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咳咳……”林道人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。他拄着桃木剑,步履蹒跚地向她走来,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。他来到汪婷婷身边,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——有关切,有赞许,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。
“做得……很好。”他声音沙哑,这三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汪婷婷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,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,只能眨了眨眼,表示听到了。
然而,就在两人都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之时——
“嗡……”
一声极其微弱,却直透灵魂的震颤,毫无征兆地响起!
来源并非那堆飞灰,而是……汪婷婷自己!或者说,是存在于她与这冥婚契约之间,那根最深、最本源的“线”!
她猛地感觉胸口一窒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,冰冷的束缚感并未随着鬼新郎的消亡而消失,反而变得更加清晰、更加咄咄逼人!
与此同时,那堆鬼新郎化作的飞灰之中,一点暗红色的、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缓缓亮起。光芒中,一张薄如蝉翼、却散发着滔天怨念与不祥气息的物事,缓缓悬浮而起——正是那张以人皮制成,写着汪婷婷与张承志名字的冥婚契约(婚书)!
它竟然没有毁坏!鬼新郎的尸身只是契约的载体和执行者之一,而这人皮婚书,才是诅咒真正的核心与根源!只要婚书不毁,契约不消,哪怕载体灰飞烟灭,这冥婚的束缚依然存在,甚至会寻找下一个契机,或者以更诡异的方式纠缠汪婷婷,直至将她拖入真正的幽冥!
“嗬……契约……永恒……”鬼媒婆残留的那丝怨毒精神波动,如同最后的鬼火,缠绕在婚书周围,发出无声的嘲讽。
婚书在空中缓缓旋转,上面的字迹如同活过来的蛆虫般扭动,散发出暗红的光芒。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、更加冰冷的阴煞之力开始从中弥漫开来,试图再次勾连那已被重创但并未完全死去的“绝阴地脉”。地面上,那些被雷霆和汪婷婷破坏的阵法残痕,竟也回应般地闪烁起微光,虽然无法重现完整阵法,但那残存的地脉阴气,正被婚书强行抽取、汇聚!
一旦让婚书吸取足够的力量,它很可能自行演化出新的邪祟,或者直接将汪婷婷的魂魄强行拉走!
汪婷婷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尽,眼中再次被绝望笼罩。原来……真正的战斗,才刚刚开始?她已经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,还能做什么?
林道人瞳孔骤缩,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之色,仿佛早已料到如此。他深吸一口气,那口气息带着血腥味,却异常沉凝。
“果然……核心在此。”他低语一声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,之前的疲惫和虚弱被强行压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修道者的、斩钉截铁的决绝。
他不再看那悬浮的婚书,而是将目光投向汪婷婷,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:“婷婷,听着!契约之力,根植于尔等‘名讳’与‘应允’(哪怕是被迫的仪式参与)。焚毁婚书,需以至阳之火,辅以契约双方……至少一方的‘决绝断念’!我以纯阳血为引,燃真火焚之!而你,需在心中,以最坚定的意志,斩断与此契约的一切牵连!否定它!唾弃它!在心中,彻底‘毁掉’你名字留在其上的痕迹!”
这是精神的对抗,是意志的较量!光有外在的火焰不够,必须内外交攻,才能彻底瓦解这以怨念和邪法缔结的契约!
汪婷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她用力点头,闭上双眼,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,开始在心中凝聚那刚刚淬炼出的勇气与决绝。她回想这一路走来的恐惧、无助,回想鬼媒婆的疯狂,回想那鬼新郎不死不休的纠缠,更回想林道人为她浴血奋战的画面……所有的情绪,最终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怒意与彻底的否定——
“我不认!这强迫的婚姻,这吃人的契约!我汪婷婷,与你张承志,与这邪恶仪式,毫无瓜葛!我的名字,给我从这肮脏的东西上滚开!”
她的内心在咆哮,灵魂在呐喊!那股决绝的意念,虽然无形,却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利刃,斩向那冥冥中束缚着她的契约之力!
也就在这一刻,林道人动了!
他猛地咬破右手食指,以指代笔,以纯阳之血为墨,竟凌空飞速勾勒起来!一个个古朴、玄奥、蕴含着至阳至刚气息的符文在他指尖流淌而出,悬浮在空中,散发出灼热的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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