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砂圈破碎的瞬间,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,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、如同琉璃盏坠地般清脆又绝望的崩解声。那圈守护了他们短暂时间的红光,如同被无形巨手掐灭的烛火,倏忽间消散无形。紧随其后的,是冰冷刺骨的死气如同决堤的洪流,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绝望,轰然涌入,将林道人和汪婷婷彻底淹没。
视野被剥夺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墨黑。感官被扭曲,耳边是阴兵甲胄摩擦的铿锵声、棺材黑雾翻滚的汩汩声、以及那具新生的“纸人”在阴风中发出的、细微却钻心的窸窣声。皮肤上传来的是仿佛能冻结血液的阴寒,以及脚上红绣鞋和头顶血凤冠传来的、更加清晰和恶毒的侵蚀感。
汪婷婷感觉自己像是一瞬间被抛入了冰海的最深处,巨大的压力和寒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,要将她碾碎、同化。手腕上的尸斑传来灼热与冰冷交织的怪异痛楚,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。意识在怨念碎片和双重诅咒的冲击下,如同狂风中的残烛,明灭不定。
完了……
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。
然而,预想中阴兵一拥而上、鬼手攫取魂魄的场景并未立刻发生。
那沉重的、整齐的脚步声在朱砂圈破碎后,反而停了下来。浓雾依旧翻滚,阴兵沉默的阵列如同冰冷的铁壁,将他们围困在中心。那具黑色的棺材,盖子推开了一半,浓郁的黑雾如同活物般从中涌出,缭绕在周围,那只干枯的鬼手悬浮在雾气中,乌黑的指甲微微颤动,仿佛在品味着猎物的绝望,并不急于享用。
它们在等待。
等待吉时?还是享受这最后时刻,猎物垂死挣扎带来的“乐趣”?
这种刻意的、猫捉老鼠般的停顿,比立刻到来的死亡更令人窒息。
林道人在朱砂圈破碎的瞬间,猛地将几乎瘫软的汪婷婷拉到自己身后,桃木剑横在身前,剑身上金红光芒已然黯淡至极,只能勉强驱散身周尺许的黑暗。他脸色苍白如纸,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,染红了道袍的前襟。强行支撑和精血损耗,让他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。
他能感觉到,背后汪婷婷的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火星,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。而那诅咒的力量,正在她体内疯狂滋长。
“道……道长……”汪婷婷的声音细若游丝,带着濒死的颤抖,“我们……是不是……到头了……”
林道人没有回头,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浓雾中那具棺材和那只鬼手,清亮的眼眸中,此刻翻涌着的不再仅仅是决绝,还有一丝深藏的、近乎悲凉的无奈,以及……某种被逼到绝境后,终于下定决心的释然。
“或许……还未到绝路。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“只是……需要付出代价。”
代价?汪婷婷茫然。他们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?性命吗?那似乎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。
林道人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疑惑,他微微侧过头,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她苍白泛青的脸,目光在她手腕的尸斑和头顶的血冠上停留了一瞬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。
“汪姑娘,你可知……贫道为何执意要管这封门村的闲事?”他突然问道,语气不像是在询问,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埋藏已久的事实,“并非全然为了功德,亦非单纯的恻隐之心。”
汪婷婷涣散的意识因他这突兀的问题而凝聚了一丝。为什么?她从未深思过。只当是修道之人的本分。
林道人看着前方那翻滚的黑雾,仿佛透过它们,看到了遥远的过去。
“贫道师承,‘净明宗’。”他缓缓吐出三个字,带着一种近乎湮灭于历史的沧桑,“宗门凋零,传至我这一代,仅剩贫道一人。师门遗训,便是荡涤妖邪,护持生民。此乃其一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些,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意味:“其二……贫道这具肉身,乃是万中无一的‘纯阳道体’。”
纯阳道体?
汪婷婷对这个词毫无概念,但听起来似乎很厉害。
“此体质,天生百脉俱通,阳气沛然,是修习至阳道法的绝佳胚子,亦是……一切阴邪鬼物的克星与大补之物。”林道人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,“尤其对于这等依靠阴煞怨气存续的古老邪物而言,贫道这一身纯阳气血与魂魄,其诱惑力,远比寻常生魂……强过百倍千倍。”
汪婷婷猛地一震,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道人那清瘦却挺直的背影。克星……与大补之物?所以,他来到这里,不仅是来除魔卫道,他本身,就是这邪异之地最渴望的“猎物”之一?!
“所以……你……”她声音颤抖,说不下去。
“所以,贫道潜入此地,既为查明真相,化解怨厄,亦存了……以身作饵,若能借此引出那幕后之物,或可毕其功于一役的念头。”林道人承认了,语气平静得可怕,“只是未曾想,此地之凶险,远超预估。这‘锁阴之局’,这‘聚煞养尸’的格局,这棺材中的存在……其恐怖,已非贫道一人之力所能抗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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