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志雄第一次走进茂东市公安局新港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办公室时,窗外的杜鹃花正开得热烈。那是 2018 年的春天,41岁的他穿着笔挺的警服,肩上的二级警督警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从基层派出所民警到刑侦大队中队长、大队长,再到如今分管治安、禁毒的副局长,他用了整整二十年。
办公室的茶几上放着刚泡好的龙井茶,是局长亲自让秘书送来的。“志雄,治安和禁毒是咱们局的重头戏,区委区政府都盯着呢。” 局长拍着他的肩膀,语气里满是信任,“你年轻,有冲劲,好好干,前途无量。”
劳志雄点点头,心里像灌了蜜。他想起老家的父母,想起妻子在菜市场砍价时的模样,想起女儿贴在小房墙上的奖状。这一切,都是他用一个个通宵、一次次冲锋换来的。刚当刑警时,他曾在抓捕毒贩时被匕首划伤大腿,缝了十针;在处理群体性事件时,他曾被情绪激动的群众围堵了整整10个小时,水米未进。那些伤疤和经历,都是他胸前勋章的底色。
上任第一个月,劳志雄就烧了 “三把火”。他牵头开展了 “夏雷行动”,严查娱乐场所涉黄涉赌问题,关停了4家无证经营的 KTV,拘留了10多名涉赌人员;他优化了禁毒工作流程,在全区11个乡镇设立了禁毒工作站,招聘了专职禁毒社工,打通了禁毒宣传和综合服务的 “最后一公里”;他还退出了 “警民联动” 机制,鼓励群众举报违法犯罪线索,奖金最高可达5万元。
一时间,劳志雄成了茂东市新港区里的 “名人”。 市、区电视台报道他的先进事迹,报纸上刊登他的专访,就连走在街头,都有群众主动和他打招呼。妻子笑着说:“现在你可比我有名多了。” 劳志雄嘴上谦虚,心里却美滋滋的。他觉得,自己没辜负身上的警服,没辜负那份沉甸甸的责任。
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,权力是一把双刃剑,既能让人站在高处俯瞰风景,也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坠入深渊。而将他推向深渊的,不是别人,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 “能力”。
第一次和彭亚李打交道,是在 “夏雷行动” 后的庆功宴上。彭亚李是区里 “白碧生辉” KTV 的老板,据说背景很深。庆功宴由区工商联牵头,来了不少企业家,彭亚李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劳局,久仰大名啊!” 彭亚李端着酒杯,笑容可掬地走到劳志雄面前,“这次‘夏雷行动’,您真是雷厉风行,我们这些做正经生意的,举双手赞成!”
劳志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,五十岁左右,穿着名牌西装,手腕上戴着劳力士手表,说话时语气恭敬,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。“都是分内之事,” 劳志雄淡淡一笑,“只要各位老板守法经营,我们公安分局肯定全力支持。”
“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。” 彭亚李笑着碰了碰劳志雄的酒杯,“劳局,我敬您一杯,祝您工作顺利,步步高升!”
那天的庆功宴,彭亚李一直围着劳志雄转,一会儿递烟,一会儿添酒,嘴甜得像抹了蜜。劳志雄虽然有些警惕,但想着对方是企业家,搞好警企关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,也就没太在意。
没过多久,劳志雄的女儿要上初中了。妻子托了不少关系,想让女儿进区里最好的实验中学,可一直没办成。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,彭亚李主动找上门来。
“劳局,听说侄女要上初中了?” 彭亚李坐在劳志雄的办公室里,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,“区实验中学的谭校长是我老同学,这点小事,包在我身上。”
劳志雄心里一动,却还是摆了摆手:“不用了,谢谢你的好意,我自己想办法。”
“劳局,您这就见外了。” 彭亚李把档案袋放在茶几上,“里面是侄女的入学资料,我已经帮您办好了,下周直接去报到就行。这点小事,不算什么,就当是我为咱们区的治安工作出点力。”
劳志雄看着茶几上的档案袋,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。一个说:“不能要,这是人情,以后肯定要还的。” 另一个说:“不就是办个入学吗?又不是什么大事,彭亚李也是一片好意。” 最终,他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,默认了彭亚李的帮忙。
从那以后,彭亚李就成了劳志雄家的 “常客”。逢年过节,他总会送来一些烟酒茶;劳志雄的父母生病,他会主动安排最好的医院和医生;甚至连劳志雄妻子的生日,他都会提前订好酒店,送上昂贵的礼物。劳志雄一开始还会坚决拒绝,可彭亚李总能找到各种理由,让他无法拒绝。
“劳局,这瓶茅台是我朋友从贵州带回来的,您尝尝。”“劳局,这件羽绒服是给叔叔阿姨买的,冬天冷,保暖。”“劳局,这张购物卡您拿着,让嫂子买点衣服。”
渐渐地,劳志雄习惯了彭亚李的 “照顾”。他觉得,自己和彭亚李是 “朋友”,朋友之间互相帮忙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他忘了,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彭亚李的每一份 “好意”,都标好了价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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