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废弃诊所办公室内，只有那台银色金属舱表面微弱的蓝色光晕在规律地明灭，像一颗沉睡的心脏。
林夕的话音在空气中轻轻回荡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音，但更多的是洞穿真相后的冰冷锐利。她扶着门框，脸色微白，目光却像淬了火的刀子，直直钉在零身上。
零——或者说，渊——的化身僵立在原地。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深处，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、冲突、崩解又重组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还想挣扎，还想用“系统错误”或“高级幻觉”来搪塞，但在林夕那了然、痛苦又带着嘲讽的目光下，所有预设的、冰冷的解释程序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
他周身的轮廓再次开始不稳定地闪烁，这一次，不再是其他反派的虚影，而是他自身——“零”的助理形象与记忆中“渊”那真实、带着偏执狂热情感的面容交替出现，仿佛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争夺这具躯壳的控制权。
最终，所有的闪烁和挣扎归于一种深沉的、近乎死寂的平静。他缓缓抬起手，摘下了那副象征着“助手”身份的金丝眼镜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伪装。
当他再次抬眼看向林夕时，眼神已经变了。那不再是系统引导者公事公办的冷静，也不是后期那偶尔流露的人性化关切，而是一种……复杂到极点的情绪。里面有深埋的痛苦，有不惜一切的偏执，有被戳穿秘密的狼狈，还有一丝……如释重负的疲惫。
【你……都想起来了？】他的声音变了，虽然依旧带着电子音的质感，但那冰冷的外壳已然剥落，露出了底下属于“渊”的、低沉而沙哑的声线，充满了人性的波澜。
“想起了一部分。”林夕直起身，慢慢走向房间中央那台金属舱，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舱体表面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悼念的轻柔，“足够我拼凑出故事的大概轮廓了。”
她转过身，背靠着金属舱，面对着他，双手反撑着舱体，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有些脆弱，但眼神却强势地掌控着全场。
“所以，‘心狱’项目失败了，我因为实验事故意识封闭，而你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他此刻无比真实的、带着痛楚的眼睛，“我亲爱的、天才又疯狂的渊博士，你就把自己也弄了进来，搞出了这个规模宏大的……‘快穿主题康复乐园’？”
她的用词依旧带着那种标志性的、荒诞的幽默感，但语气里没有半分笑意，只有冰冷的探究。
渊（我们或许该这样称呼他了）沉默着，算是默认。他向前走了几步，停在距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，不再试图靠近，仿佛这段距离是他最后的防线。
【不是乐园。】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干涩，【是战场。‘心狱’系统比你想象的更复杂，它不仅仅是一个治疗仪器，它更像一个活着的、拥有强大防御机制的潜意识牢笼。你的意识被困在最深处，被系统自身的保护程序层层包裹。】
他抬起手，虚拟的光屏在他面前展开，上面快速流动着林夕无比熟悉的、属于各个快穿世界的代码和数据流。
【我无法直接突破那些防御。唯一的办法，就是将自己数据化，潜入系统内部，伪装成它的组成部分——也就是‘系统引导者零’。】
林夕挑眉：“然后，引导我，一个失忆的、脆弱的‘执行者’，去一个个攻克那些由‘心狱’防御机制生成的、难度递增的‘副本世界’？”她轻笑一声，“真是个好计划。让我在前面冲锋陷阵，你在后面运筹帷幄。渊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……懂得利用人力资源了？”
渊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。【我没有选择！林夕！】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，带着压抑的情感爆发，“‘心狱’在吞噬你！你的意识信号在变得越来越弱！如果不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刺激你的活性，引导你重新整合被创伤打散的精神力，你会彻底消散在里面！”
“所以你就编造了一个‘重生机会’的谎言？给我绑定一个莫须有的‘系统’？”林夕追问，语气平静，却带着巨大的压力，“看着我为了一个虚假的目标，在各个世界里绞尽脑汁，扮演各种角色，甚至……去攻略那些……”
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他，意有所指，“……那些本质上都是由你的人格碎片扮演的‘反派’？”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，彻底打开了禁忌的盒子。
渊的身体猛地一震，他闭上了眼睛，似乎无法承受林夕目光的重量。再次睁开时，眼底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。
【那些世界的主要角色，尤其是你所谓的‘攻略目标’，确实是‘心狱’系统根据你潜意识中的某些印象和我的核心人格特质……混合生成的。】他艰难地承认，【但他们的行为逻辑，大部分由系统自动填充。我作为‘零’，只能进行有限度的引导和干预，无法完全操控。我……我只能在关键时刻，尽可能地……保护你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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