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周的光阴,足以让疑虑的种子在沉默的浇灌下,长出剧毒的藤蔓。
对克里斯汀·戴耶而言,这七日是逐渐加剧的不安。拉乌尔·德·沙尼子爵的杳无音信,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她反复回想自己上次与他交谈时的言辞,担忧是否自己的恐惧与质疑,触怒了这位矜贵的赞助人,或是……间接激化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矛盾。排练时,她的歌声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惧,如同琴弦上蒙了一层薄灰,失去了些许往日的清亮。
而在地底,埃利克经历着更为剧烈的内心煎熬。
最初的几日,他尚能用理性安抚自己。贵族总有身不由己的琐务,拉乌尔并非言而无信之徒。他甚至有些担心,是否遇到了什么真正的麻烦,牵绊住了拉乌尔的脚步。
然而,当第三天、第四天在死寂中过去,那份担忧逐渐被一种更熟悉、也更令人窒息的失望所取代。
他坐在管风琴前,指尖悬在琴键上,却按不下去。拉乌尔留下的那支钢笔,在煤气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
“真是……高明的把戏。”埃利克低哑地笑了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苦涩。他回想起拉乌尔那晚的平静,那份看似真诚的“理解”,那主动按下的和弦……一切都显得如此完美,如此恰到好处。
“先示以特别的关注,展示超越常人的‘理解’,甚至不惜踏入这黑暗之地……让我放下戒备,交付信任,甚至……”他瞥了一眼那部《唐璜的胜利》手稿,心脏一阵抽紧,“……甚至交付心血。然后,抽身离开,用沉默来放大我的期待与不安。”
他缓缓站起身,在堆满书籍与图纸的洞穴中踱步,影子被拉长,扭曲如同他此刻的心绪。
“这就是贵族玩弄人心的伎俩吗?欲擒故纵……让我这地底的怪物,也体验到被‘特殊对待’后又弃如敝履的滋味?以此证明他高高在上的掌控力?”他的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愤怒,“而我……我竟真的有一瞬间,相信了……相信这世上或许存在一个不同的灵魂。”
这种认知比单纯的背叛更让他痛苦。这意味着他不仅被抛弃,更可能自始至终都被视为一个愚蠢的、可供消遣的对象。他那引以为傲的智慧,在对方看似真诚的“理解”面前,显得如此可笑。
他对克里斯汀的观感也随之复杂起来。那个单纯的、渴望光明与保护的女孩,是否也成了这“把戏”中的一环?拉乌尔对她的“欣赏”,是否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操控?他几乎能想象出,拉乌尔或许正带着怜悯又得意的笑容,对克里斯汀描述地底怪物是如何轻易地被“迷惑”。
想到这里,一股混杂着对拉乌尔的愤恨、对自身轻信的自鄙,以及……对克里斯汀可能同样被蒙蔽(甚至可能参与其中)的失望,在他胸中翻涌。但他终究没有将主要的怒火指向她。那个女孩,在他眼中,更多是光明的俘虏,而非阴谋的策划者。
第七日,黄昏。
埃利克再次通过潜望镜,看到克里斯汀在空荡的舞台边独自徘徊,脸上带着迷茫与忧虑。这一次,他没有感到被同盟排斥的嫉恨,反而升起一丝冰冷的、近乎悲哀的明了。
“看啊,克里斯汀,”他对着空气,仿佛在教导从前的那个小女孩,“这就是你所向往的、那个世界的人。优雅,迷人,却也可能带着精致的虚伪。我们……都不过是他闲暇时的玩物罢了。”
他决定不再等待这场“贵族游戏”的下一步。他要用自己的方式,戳破这虚伪的平静,也让克里斯汀……看清一些东西。
当晚,克里斯汀回到化妆间。她疲惫地坐到镜前,却惊愕地发现,镜面上并非她的脸,而是用纤细而清晰的银色粉末(仿佛是从某种稀有矿物中研磨而出,带着冷冽的光泽),勾勒出的一段极其复杂、精妙的乐谱片段。这音乐并非狂暴的嘶吼,而是充满了冰冷的讽刺与绝望的优雅,像一个精心编织的、关于背叛的寓言。
在乐谱下方,同样用银色粉末写着一行字,字迹清晰而稳定,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:
**“七日之期,梦该醒了。警惕阳光下的阴影,小女孩。”**
没有咆哮的威胁,没有具体的指控。但这冷静的警告,比任何狂怒的涂鸦都更让克里斯汀感到恐惧。她从中读出了深深的失望,一种了然的悲观的判断,以及……一种奇怪的、残留的告诫意味。
他称她“小女孩”,如同过去教导她时那样。但这称呼此刻充满了疏离与警示。
她猛地环顾四周,仿佛那幽灵就在身边。镜中的乐谱像一道冰冷的符咒,映照出她苍白的面容。拉乌尔的缺席,幽灵这冷静而可怕的“提醒”……一切都指向一个她无法看清,却深感不安的真相。她被卷入了一场超出她理解的、两个男人之间的危险漩涡。
埃利克在地底,看着克里斯汀惊恐而困惑的脸,心中没有任何快意。只有一片经历过希望燃起又彻底熄灭后的、荒芜的平静。他误解了拉乌尔,也重新定位了自己与克里斯汀、与那个“光明世界”的关系。失望,成了淬毒的刀刃,让他变得更加冰冷,也更加危险。那支拉乌尔的钢笔,被他拾起,紧紧攥在手心,冰凉的金属几乎要嵌入皮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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