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上午的歌剧院排练厅,一如既往地忙碌。然而,当拉乌尔·德·沙尼子爵惯常出现的时间已过,那个属于艺术顾问的座位却依旧空着时,一种微妙的焦虑开始在空气中蔓延,尤其集中在首席女高音克里斯汀·戴耶的身上。
她的目光第三次飘向那个空位,一个高音险些走了调。指挥善意地提醒了她,但她看得出,连乐队成员们都有些心不在焉。拉乌尔的存在,如同一个稳定器,他的缺席,让整个排练厅仿佛失去了某种无形的轴心。
“也许子爵先生被重要的庄园事务耽搁了?” 排练结束后,一位交好的女配角试图安慰她。
克里斯汀勉强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她心里清楚,拉乌尔并非那种会因普通事务而忽视艺术责任的人。一种隐约的不安攫住了她——这缺席,是否与地底那个“存在”有关?是否与她上次那番不够谨慎的言辞有关?
与此同时,在地底深处,埃利克同样感受到了这异常的“沉默”。
他没有像狂暴的困兽般踱步,而是静静地坐在管风琴前,面前摊开着《唐璜的胜利》的手稿。昨夜,拉乌尔按下那个和弦后,他们进行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音乐对话,直到凌晨。拉乌尔离开时,神色凝重却并无退缩之意,甚至约定会仔细研读手稿,次日再交流看法。
可现在,预定的时间已过,上面没有任何动静。
埃利克扭曲的脸上,最初是等待的专注,随后渐渐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的情绪取代——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近乎……担忧的疑虑。他了解拉乌尔的贵族做派,那人重诺,若非必要,绝不会无故失约。
“是遇到了什么麻烦?” 他低语,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沙哑。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克里斯汀。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、教导她歌唱的女孩。尽管她选择阳光,恐惧他地底的容貌。
“还是……克里斯汀?” 他想,眉头紧锁,“她是否又因为恐惧,说了或做了什么,阻碍了他?或者……她遇到了什么新的困扰,牵绊住了他的脚步?”
这种对克里斯汀潜在的关切,与他自身对拉乌尔回应的期待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焦灼的等待。他没有像以往那样,将缺席直接等同于背叛,而是第一次开始考虑外部的、非恶意的因素。这是一种微妙的变化,源于拉乌尔此前一次次以“理解”而非对抗所建立起的、脆弱的信任基础。
他走到那面可以窥见歌剧院部分区域的潜望镜前,调整角度,目光穿过复杂的管道和结构,最终落在舞台上。他看到克里斯汀正在与舞台经理交谈,她的侧脸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忧虑,不时望向出口方向。这神情,不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,更像是纯粹的担忧。
埃利克沉默了。他心中的暴躁被一种更沉重的情绪压制。他退回黑暗中,决定继续等待。
而在地面之上,拉乌尔确实遇到了麻烦。并非他有意失约,而是清晨时分,一位从沙尼家族封地匆忙赶来的老管家带来了一个紧急消息:他一位年迈且重要的叔父突然病重,家族希望他立即返回处理一些紧急事务。情况突然,拉乌尔只能匆忙留下口信给他在歌剧院的贴身男仆,让其务必向歌剧院理事会和戴耶小姐说明情况并致歉。
然而,阴差阳错的是,这位男仆在前往歌剧院的路上,不幸被一辆失控的出租马车擦撞,虽无大碍,却因此耽搁了整整半天,口信也未能及时送达。
于是,在歌剧院里,在克里斯汀的不安和埃利克焦灼的等待中,拉乌尔的缺席,成了一场由意外和仆人失误造成的、充满误解的沉默休止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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