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在哀鸣。
那不是形容词，是物理意义上的震颤。
地壳深处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，积雪像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，疯狂地上下跳动。
黑压压的钢铁怪兽碾碎了沿途的枯木与冻土，柴油发动机那沉闷的轰鸣声，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人的心口。
T-62主战坦克。
在这个年代，在此时此刻的远东冻土上，它们就是行走的死神，是陆地上绝对的规则制定者。
祁向阳趴在冰冷的战壕里，手里的望远镜死死盯着那片移动的钢铁森林。
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，呼吸粗重，白气在战壕里弥漫。
“距离八百米！”
“距离五百米！”
观测员的声音已经变了调，那是人类面对绝对暴力时，本能的生理性恐惧。
己方没有重火力。
没有反坦克炮，没有空中支援，连大口径反坦克枪都凑不出几杆。
面对这种在这个时代堪称“降维打击”的装甲集群，轻步兵唯一的战术，残酷而简单——
拿命填。
用血肉之躯，去换钢铁履带的一时停滞。
“所有人，准备集束手榴弹！”
祁向阳猛地回头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，透着一股决绝的狠厉。
“等放近了再打！就算是死，也要崩掉它两颗牙！”
战壕里，年轻的战士们默默解开胸前的弹袋，将几枚木柄手榴弹捆在一起。
没有人说话，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拉动导火索拉环的轻微金属声。
那是死士的觉悟。
而在三百米开外，苏军的推进显得格外漫不经心，甚至透着股傲慢。
坦克的舱盖甚至有几个是打开的，露出车长带着皮帽的脑袋。
在他们眼里，这群缺乏重武器的步兵，不过是履带下的烂泥，是战功簿上的一串数字。
这种傲慢，源于实力的绝对碾压。
“别急！”傅立言突然伸手按住了祁向东的肩膀。“我说了，你们是来看戏的！”
“也该让你们看看我们的表演了！”
傅立言话音刚落。
战壕后方的雪堆里，忽然“哗啦”一声，翻起十几块白色的伪装布。
祁向阳瞪大了眼睛。
十几名精壮的战士，如同幽灵般显现。
他们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根奇怪的墨绿色圆筒。
圆筒前粗后细，像个拉长的葫芦，顶端插着一枚像纺锤一样的弹头，看起来有些滑稽，完全没有重机枪那种厚重的杀气。
“这是？单兵火箭筒？！”祁向阳的语气有些不确定，这东西看上去比他见过的所有火箭筒更精细，模样也不太相同。
RPG-7V2。
后世被称为“游击战三大神器”之一的40火，在这个时空，即将露出它狰狞的獠牙。
没人回答他。
那十几名射手动作整齐划一，单膝跪地，瞄准，手指搭上扳机。
三百米。
对于坦克炮来说，这是刺刀见红的距离。
对于RPG来说，这是死神贴着耳朵呼吸的范围。
风，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。
“放！”
一声令下，冷冽如刀。
“咻——！！！”
尖锐的啸叫声瞬间撕裂了战场的空气。
十几道火龙从战壕中腾空而起！
圆筒尾部喷射出橘红色的火焰，巨大的后喷气流瞬间吹散了战壕后方十几米的积雪，形成了一片迷雾般的雪尘。
祁向阳只觉得眼前一花。
那些拖着尾焰的“纺锤”，初速并不快，甚至肉眼可见。
但在飞出十几米后，火箭发动机二次点火！
速度骤增！
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笔直的、不讲道理的死亡线条，直扑那些不可一世的钢铁怪兽。
下一秒。
轰！轰！轰！
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前方炸响，震耳欲聋，大地再次猛烈颤抖。
祁向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，但他立刻又强迫自己抬起头，死死盯着前方。
硝烟弥漫。
他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。
冲在最前面的那辆T-62，正面装甲被一枚火箭弹精准命中。
没有跳弹。
没有以前那种令人绝望的“叮当”一声被弹开。
那枚看起来不起眼的弹头，在接触装甲的瞬间，内部的高能炸药引爆。
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，瞬间融穿了苏军引以为傲的均质钢装甲。
“滋——”
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尖叫声令人头皮发麻。
紧接着。
是一声沉闷到极点的殉爆。
“咚！”
那辆坦克的肚子里仿佛塞进了一座火山。
下一瞬，物理学展示了它最暴力的一面。
那个重达数吨、原本坚不可摧的炮塔，像是一个被熊孩子一脚踢飞的易拉罐盖子，直接被内部巨大的爆炸气浪掀飞了！
它在空中翻滚着，带着暗红色的火焰，足足飞起了十几米高！
然后重重地砸向后方的装甲车群，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。
冲天的火柱从光秃秃的坦克座圈里喷涌而出，那是地狱的烈火。
车组人员？
别说惨叫了，瞬间气化，连渣都不剩。
不仅仅是一辆。
轰！轰！
接二连三的火球在雪原上绽放，像是一场盛大而残酷的烟花秀。
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陆地之王，此刻脆弱得像纸糊的玩具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！”
祁向阳张大了嘴巴，甚至忘记了呼吸。
这可是T-62啊！
是连无后坐力炮都很难啃动的硬骨头！是让他们准备拿命去填的钢铁怪物！
就这么……碎了？
被那种看起来像大号炮仗一样的东西，给秒了？
这不科学！
哪怕是做梦，祁向阳都不敢做这么离谱的梦！
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。
无论是战壕里的战士，还是远处幸存的苏军坦克手，在这一刻都忘记了开火。
除去清楚知晓RPG-7V2威力的傅立言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、超越认知的毁灭性打击给震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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