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的火苗停止了疯狂的摇曳,重新稳定下来,虽然依旧微弱,却顽强地燃烧着。
刀尖那缕橘红的火线,也恢复了平静,只是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。
老周头眼中燃烧的白色火焰迅速消退,重新变回了那浑浊的深潭。
他身体猛地一软,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前扑倒,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!
一大口暗红色的、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,从他口中狂喷而出,染红了面前粗糙的石板!
“咳…咳咳…”他剧烈地呛咳着,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,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、痉挛。
那佝偻的背脊仿佛彻底坍塌,只剩下无尽的虚弱和死气。
林默躺在冰冷的石板上,剧烈地喘息着,心脏狂跳如同擂鼓。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。
他看着倒在地上、气若游丝、仿佛瞬间油尽灯枯的老周头,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。
这个腐朽暮气的老头…刚才爆发出的力量…如同神只!
他在用命…守着这座镇子…守着那把刀…守着…他带来的那块“石头”…
时间在死寂和浓重的血腥味中一点点流逝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嘶鸣和撞击声,似乎终于彻底平息了。
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的单调声响,和远处隐约传来的、带着无尽惊恐和悲凉的哭嚎。
老周头剧烈的咳嗽和痉挛终于缓缓平息。
他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翻过身,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,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濒临破碎的嘶鸣。
他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转动,最终落在了石台上的油灯,落在了那缕缠绕刀尖的橘红火线上。
火光微弱,却依旧顽强。
他的目光又极其缓慢地移向躺在石板上的林默,落在他额头上那张散发着微弱清光的“镇魂符”上。
最后,落在他胸口滑出的、那块散发着温润微光的漆黑界石碎片上。
浑浊的眼底深处,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…释然?和一种深沉的托付。
他枯槁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,如同濒死的鱼儿。沙哑、微弱、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声音,如同游丝般飘入林默的耳中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:
“天…快亮了…”
“灯…不能灭…”
“刀…要看着…”
“镇…魂符…护着你…”
“等…光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老周头的胸膛停止了起伏。浑浊的眼睛依旧望着石台上的灯火,瞳孔中的光芒迅速黯淡、凝固。
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渍,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仿佛卸下了背负万年的重担。
他死了。
如同燃尽的蜡烛,在守护了一夜之后,无声地熄灭了。
地下空间,陷入了更加深沉、更加冰冷的死寂。
只有石台上那盏油灯,豆大的火苗依旧在无声地跳跃着,橘红色的微光,顽强地、执着地,抵抗着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林默躺在冰冷的石板上,身体无法动弹,唯有眼角的余光,能捕捉到那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。
额上的镇魂符传来持续的清凉,守护着他濒临崩溃的精神。
胸口,界石碎片(薪火)紧贴着皮肤,温润依旧,如同微弱的心跳。
油灯的火苗跳动着,映照着石台上那把缠绕火线的漆黑长刀,刀身沉默,如同亘古的墓碑。
老周头枯槁的尸体躺在不远处,面容平静,向着灯火的方向。
黑暗依旧浓稠。
但林默知道,老周头用命换来的时间,正在一点点流逝。
他在等。
等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…
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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