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嬉嬉赶至一楼朝堂后的议事雅室,见素梅侍立在一方宽大的书案旁,便径自走到案后坐下,取过手边一本奏折翻阅。
这正是慎老呈递的,关乎时辰划分与设立时钟塔的章程。
夏嬉嬉略扫了一眼,见其中条目颇为周详,便提起朱笔,工工整整批下:知道了,准。
又取凤印钤了,递与素梅道:“慎老的折子已准了,快些送去给他吧?”
“是,陛下。”素梅领命出去了。
夏嬉嬉缓了缓气息,寻出先前婉璃女王所写的那本册子,想看看自己每天究竟该做哪些事。
正翻阅间,素梅又入内来,手中捧了一沓新的奏折,呈上道:“陛下,此乃首辅明大人递来的奏章。”
“怎这般多?”夏嬉嬉撇撇嘴,随手取了一本展开,嘴里嘀咕道,“他想干嘛呀……”
她略看了几本,发现都是给底下环形陆地上居住的残金身筹建防御工事,购置防身器械的章程,且费用不小,不免踌躇起来,对素梅道:“宣明檠进来,我有话要问他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素梅又碎步出去,不一会儿,引着步履生风的明檠入内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明檠施礼道。
“你为那些残金身,既要建防御工事,又要备防身器械是什么意思?防谁啊?”夏嬉嬉问。
明檠微微一笑,回道:“想是陛下误解了,不是防自己人,实因底下那片海域,偶尔有怪鱼从水中爬出,登岸栖息。为防这等庞然巨物伤及残金身性命,故需早建防御,万一遭侵扰,也不至于手无寸铁。”
“有这等事?”夏嬉嬉眼眸微瞪,倒是没想到。
“陛下若不信,臣可引陛下去看看那些怪鱼。”明檠魅惑的狐眼探过来,带着三分戏谑。
“喔,不必了!”夏嬉嬉忙推拒,又道,“待你防御工事建得差不多,我再去观看不迟。只是……这费用,会不会有些铺张?”
“臣以为防御工事所用耗材务必要上好的,否则不堪一击,反更靡费。方才与慎老叙谈,他请奏用于时钟塔的费用亦不少,且天上仅二三百全金身幻,所居的地界竟要设立百余座钟塔!而底下人数众多的残金所居村落,反只设两座钟塔。如此厚此薄彼,陛下不也爽快批了?”明檠语带微词。
“天上全金身幻数虽少,但居住分散;底下残金身虽数众,却聚居一处,所以才这般安排。”
夏嬉嬉解释着,续道:“我若厚此薄彼,为何要予你首辅之位?你可知自己有多大的权柄?我每回早朝前,都要先与你商议妥当,再去面见外臣。我若事事依你,才真教人以为我心存偏私。”
明檠闻言,语气转缓:“便依这头一遭,总不能教那些旧势力小觑了我这位新首辅,往后只怕愈发肆无忌惮。陛下但凡将待遇给足,臣自当多效劳,让陛下少受累。”
他邪魅的狐眼又探来,朝夏嬉嬉温尔一笑。
本就与玄冥相似的倾城之貌,这一笑竟有八九分神似。
夏嬉嬉一时恍然,不由垂眸,闷声道:“你且坐下稍待,容我将这些折子细阅一遍,才好批复。”
“陛下慢慢看,臣候着便是。”明檠说着,落座于书案下首一张靠背椅上,素梅随即奉上香茶细点。
夏嬉嬉静静翻阅着奏章,忽觉室内金光微闪,抬眼间,便见玄冥现身,斜倚在明檠身后的圈椅中。
她不禁嗔道:“玄冥!你这般随心所欲,想在哪儿现形便在哪儿现形的毛病能不能改改?我又不曾召见你,成何体统!”
玄冥也不恼,眉梢一扬道:“我在楼上候了半天,不见你回房,原来与明檠在此密谈,我特来瞧瞧罢了,你急什么?这里又没有外臣。”
夏嬉嬉只道他是闲极生事,又驱赶不得,压着不悦道:“那你安静些,我现要看这些折子。”
玄冥指着明檠手边茶点:“我也要喝茶用点心。”
夏嬉嬉闻言,对身后侍立的素梅递了个眼色。
素梅会意,端来与明檠一样的香茶糕点,搁在玄冥身侧的案几上。
明檠回眸瞥他一眼,低声道:“闲得发慌找棵树撞去啊?”
玄冥取了块糕点,慢条斯理地用着,悠悠回道:“你原身不就是棵树,撞你如何?”
明檠轻哼了声,不搭理他了。
夏嬉嬉埋头批阅折子,感觉小腹隐隐作痛,似是月信要来的征兆。
幸而奏折已尽数阅毕,遂提起朱笔,一册册批下:知道了,准。而后一一钤上凤印。
“素梅,”她转头,气息发虚地吩咐,“将我批好的折子交与明檠,我有点事,先回房了。”
起身时,略瞟了眼明檠与玄冥,心底忽涌起一股异样:这两人的修为已高深到能远视远听,甚至窥探心声,那……会不会能窥到自己月信将至……
如此一想,颇觉难堪,行色匆匆地赶忙出去了。
行至寝房,只见侍女素菊正候在门口,她微微有些气喘地上前,悄声问素菊:“宫里可有月事带?”
素菊行礼回禀:“陛下,自是有的。先前内务总管为您置办寝衣时,已备了些放在储衣间内。”
“好,我晓得了!”夏嬉嬉眼眸一亮,仍悄声道,“我自去更换便是,此等私密事不必你伺候,且忙别的去吧!”
“是,陛下。”素菊应声,碎步下楼。
夏嬉嬉推门入寝房,反手关门,又进储衣间翻寻,果见一方木格中,叠着数条月事带,旁边还放着几枚火折子并两个用绒布包着的手炉。
她没料到元宝竟这般细心周到,惊喜地取火折子点燃其中一个手炉里的炭火,捂在怀中,又取了几条带子,方进隔壁浴房,坐于恭桶上自行更换。
待收拾妥当,她舒坦地抱着暖炉出来,卧到床上,偎进锦被中。
她只觉此番除了有些困乏气虚外,倒不甚疼痛,迷迷糊糊地眯着眼打盹。
朦胧中见玄冥的身影在屋顶天窗外,也不知他待那里做甚,心想:当时挑寝房时,怎没发现屋顶上有这么大一方天窗呢?等自己精神稍霁,定要将它换成密闭屋瓦才是!虽然换了也没什么用……哎……
夏嬉嬉暗叹着,只盼玄冥别挑这时候自行进屋寻衅找茬子,她可没精神应付。
玄冥似是听到她心中所想,回眸透过天窗玻璃,望着她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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