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家中歇息了两日,此间与七爹商议,意欲去附近村庄,探访阿娘下落。
谁知他听了,眉头紧锁,连连摆手:“使不得!使不得!最近的村落离咱们这里少说也有三四里地,山高路险,隔得甚远,实无寻访的必要。况且如今好些村子,都被那些无法无天的强梁霸占了去,乱得很!你一个姑娘家单身前去,岂不是羊入虎口?万万去不得!”
见他满面忧色,我暂且按下话头,面上应承道:“七爹说的是,是我想得简单了。”
嘴上虽如此说,心下却另有一番主意。
待到第三日凌晨,天刚蒙蒙亮,我照旧挎了竹篓出门捕鱼,并未径直往海边去,而是沿着蜿蜒山脚,一家家叩访那稀稀拉拉、住在山外的散居人家。
我从东山脚一路寻至西山脚,走得腰酸腿软,统共也没问着几户。
虽说如此,倒也不是全无收获。
一日,我行至一处低矮茅舍前,一位白发萧疏的老婆婆正坐在门槛上拣豆子。我上前施礼,细说了来意,问起可曾见过一位容貌极美的妇人。
老婆婆眯起浑浊的老眼,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,似在竭力回想。
半晌,她忽地一拍大腿:“嗐哟!你这么一提,老婆子倒想起一桩蹊跷事!约莫是五年前一个夜里,天阴得厉害,月亮也藏起来了。我惦记着退潮后礁石缝里兴许有海货,便提了盏昏黄的煤油灯,深一脚浅一脚地去赶海。”
她缓了缓,声音带着几分惊悸:“那晚的光线实在差,我摸索着在礁石堆里扒拉。正寻摸着,眼角瞅见前头浅滩上,似是趴着个人!黑黢黢的一团,一动不动,可把我这老婆子的魂儿都吓飞了半边!我壮着胆子,提着灯凑近些照了照……唉哟我的天爷呀!竟是个女子!生得那叫一个标致,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!只是面色煞白,双目紧闭,趴在那里,像是受了极重的伤,人事不省了。”
老婆婆喘了口气,脸上犹带惧色:“我当时慌得六神无主,心想这荒滩野地的,哪来的如此美人?莫不是山精海怪显形?当下也顾不得许多,扔了海货,拔腿就往回跑,想去喊人来搭救。可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喊了两个邻舍汉子,再赶回那浅滩时……奇了!滩上空空荡荡,连个人影儿也没有!自打那以后,老婆子我再也不敢夜里去赶海了!”
打探到这么一段往事,时辰、地点、尤其是那“样貌极美”的特征,竟与当年阿娘消失的情形隐隐相合!我心头一阵欢喜,仿佛沉沉暗夜里骤然透出一线光亮。
这消息仿若投入湖心的石子,激起圈圈涟漪,更添了我寻找阿娘的念想。
阿娘她,必定还在世上!她当年既在这海边显过踪迹,纵然再次消失,也极可能仍在附近某处隐匿着。
除非……除非是被那时节恰巧路过的船只掳了去?可转念一想,深更半夜,海上行船稀少,撞见的可能实在渺茫……如此思量,阿娘多半还在近处!
此念一生,我便再也按捺不住,几乎是天天出门去寻,像个没头的陀螺,在苍芜村方圆十里的山野、林莽、滩涂间来回奔波。
每一处山坳,每一片林子,每一块能藏人的礁石后头,都留下了我的脚印和呼唤。
奈何天意弄人,即便踏破了草鞋,磨穿了足袜,阿娘的踪迹仍如石沉大海,杳无音信。
她在我六岁那年便离奇不见,那姣好容颜在我的记忆里,已然渐渐模糊、褪色,宛如隔着一层浓雾。
可我偏有种莫名的笃信:若真有重逢之日,只消一眼,我定能认出她来!不为别的,只因阿娘身上曾绽放过那样独特的紫色辉光!
这世上,能身泛异彩之人,想必是凤毛麟角,或许……我们本就不是寻常凡人?是人是妖,此刻于我而言已不要紧,我只盼能再见那瞬息的紫光。
然而,单凭这两条腿走路,一日光景能搜寻的地界终究有限。欲要扩大范围,非另想法子不可。
思前想后,我决意冒险一搏。
一日夜半三更,万籁俱寂,我悄悄起身,窸窸窣窣地收拾了几块干硬的饼子,灌满一竹筒清水,预备趁夜潜行。
刚蹑着手脚推开那吱呀作响的柴扉,竟迎面撞见个人,抬头一看,正是七爹!他披着件单衣,站在清冷的月色下,脸上满是担忧。
“深更半夜,你这是要往何处去?”他皱着眉头问。
我心下一慌,支吾道:“我……我想去镇上集市买件新衣裳……听说今日有大集,去晚了怕赶不上趟,故而起得早些……”
七爹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半晌,良久,叹了口气,声音低沉而疲惫:“盈盈,别瞒我了。你这些日子,起早贪黑,东奔西走,是在寻你阿娘吧?”
我心头一怔,咬着唇没作声。
他继续道:“其实……我何尝没在寻?只是没同你讲罢了。我时常去邻近几个村子做短工,路径比你熟些。这段时日,但凡能去的地方,我都悄悄寻访遍了……没有,哪里都没有你阿娘的半点消息。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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