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声音很小，嗫嚅着说出来 。
王景琛看着他笑了笑：“我们是邻居嘛。你谢谢先生就好。”
经他提醒，马狗蛋才终于从飘然的状态中回来，他连忙正了正自己的衣冠，想像平日里他见过的学生那样作揖。
手刚刚抬起来，却突然想到自己并非读书人和学生。
“噗通”一声，马狗蛋跪在了地上：“谢谢先生怜悯救助。马、墨童一定记得先生的恩德。”
秦安将医药箱收拾好，闻言转过身。
他有举人功名在身，本就已是正经的官身，倒也不会受不得马狗蛋这一拜。
“你起来吧。”
“今日我恰好遇到，不过举手之劳。今后你的路程还长，却并不是次次都有人能够为你伸出援手。你若有心，自立自勉方是正途。”
马狗蛋跪在地上，突然问道：“先生，我现在已为主家之奴，还有机会自立自勉吗？”
秦安稍作沉吟，他看的出来，这个孩子是心中对读书生出了向往，可马狗蛋已经身入奴籍，这便再不能入科考一途。
最终道：“世间自立自勉之途，亦并非唯读书科考这一端。你不妨先行端做正，再循着内心和机缘而动吧。”
马狗蛋虽比王景琛大两岁，但对于秦先生说的话，仍然似懂非懂。
只能牢牢记在心里，再次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。
他看了看王景琛和富季礼：“墨童谢谢你们，我还要尽快回府上，省得主家担心，就不劳烦你们了。”
说罢，他也不再停留，转身奔出了这间客堂。
“唉。”
富季礼叹了口气，他长到这个年纪，何时知道过愁滋味。
今天却不知为何，只觉心里头沉甸甸的。
私塾外头，有小厮在二门处喊：“秦先生，小少爷，二夫人来接你们用午饭。”
时辰早已过午，秦安便也不留他们：“你们且都回吧。”
“是，先生。”
两个人从秦安的客堂中退出来，就见窦氏人亲自来了私塾二门外。
富季礼迎着窦氏奔了过去：“娘，我和景琛这就要走呢！”
王景琛紧随其后，到了窦氏便道：“景琛见过二夫人。”
窦氏本就一直等三儿子和王景琛不来，先是二儿子一脸晦气的回来，坐在那里一声不吭。
接着又见了小厮拿回来沾血的书袋，这才一时着急，赶忙来了私塾探看。
见富季礼无事，这才放了心。
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情，她往院子里看了看，秦先生既然已经处置，也没有打算同自己言说，那她便无需再多言。
她朝着王景琛招了招手。
王景琛走上前，窦氏便一手握住了他。
窦氏左手扯着富季礼，右手拉住了王景琛：“等你们许久不见来，刚刚叫厨房又去热菜了，回去吃着正好。”
王景琛有些意外，只平静的道：“谢谢二夫人。”
三人到了主院正堂，富仲源早就饿的受不住。
“娘！到底还开不开饭！合着就为了等一个伴读，你就忍心让我在这饿肚子！”
窦氏当即嗔他：“你扔下弟弟不管的事，我还没找你算账！饿你两下怎么了？”
富仲源想要辩解：“那鲁家小子打骂他自己的奴仆，我上去插手算个什么事儿啊！”
“弟弟不懂事，我能有什么办法！”
窦氏听他仍然冥顽不灵：“现在你弟弟和景琛都该饿了，先吃饭。吃完了饭，你给我留下！”
这就是暂时押着不提，可是饭后要找富仲源听训。
富仲源明白反抗也无效，只能剜了一眼对面两个小屁孩，先大口吃饭把肚子填饱了再说。
一餐饭吃的稳稳当当，席间窦氏不过问问王景琛与富季礼在私塾的一些日常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话说。
若说唯一有点不寻常的，就是窦氏对待王景琛的态度。
“景琛，你尝尝这道炙子鹅，最是皮脆肉嫩。”
“季礼，别只顾着自己吃，景琛是你的同窗伴读，你照顾好人家！”
甚是热情周到，生怕王景琛吃用的不够好。
席间，窦氏也试着缓和富仲源与两人的关系，奈何富仲源根本不配合，鼻孔一哼不理会人。
窦氏只得作罢，眼瞧这富仲源吃的差不多了，赶忙叫他院里的小厮将他领走！
临到一餐饭吃完，窦氏送两人回富季礼小院的书房。
这才对王景琛道：“你们做完了课业，走的时候记得告诉邹娘子，我叫人备了车送你。过两日便是中秋，你和季礼伴读这么久，庄子上准备了些节礼，送去你家里。”
原来是为此。
王景琛恍然，当即道谢：“谢谢二夫人，陪伴小少爷读书，本就是我的分内之责。怎敢叫夫人再破费？”
窦氏闻言笑了笑：“你与季礼投缘，我也喜欢你这孩子，乐意送你东西用，可千万不必同我拘礼才好！”
“那景琛多谢二夫人了。”
王景琛说罢，向窦氏郑重执了书生礼。
另一边，陵原县县城鲁家。
等着小儿子回来用午饭的鲁家夫人乔氏，眼看已经过了时辰，小儿子还未归家。
正有些心焦之时，就听到府上门子来报。
富氏私塾的秦先生，带着小少爷一块回府了！
乔氏一听，万分惊讶。
秦先生怎得亲自登门了？往日里，他们想要请秦先生，都难得请的来！
秦安是有举人身份的老爷，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随便接待的。秦先生光临府门，他们家断不能失了礼数！
“快去东院通知小叔，叫他出来接待秦先生。”
她赶忙简单打点一下自己，也往府上主堂去。
谁知人刚出了主院，又有府上人跑过来报。
“夫人，咱们瞧着、瞧着秦先生来，似是有事。关于小少爷的……秦先生脸色不怎么好看……”
乔氏一怔：“什么？”
那下人这才又细说了情形，小少爷鲁名远如何一脸不忿之色，尤其是那个跟着少爷的墨童，头上缠了一圈刺眼的纱布，身上星星点点的都是干涸的血滴……
乔氏心中一沉，已然猜出了些大概。
她这个小儿子，准是在私塾惹了事，这才引得秦先生登门了！
她来不及感叹，忙吩咐下人：“快去铺子上，通知老爷，让他立刻回家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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