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门内,白颖宇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庆功,不是摆宴,而是布防。
“锐士营接管四门,每个城门配两挺机枪,城门楼设了望哨,十二时辰轮值。”
“第一营驻防商栈区,沿正阳街、中街设六个巡逻哨卡。”
“第二营、第三营分片巡逻,每条胡同都要走到,每晚向司令部报备。”
“第四营驻守火车站,所有进出货物、人员,必须有联盟通票或官府文书。”
“第五营为机动预备队。”
“第六营……”白颖宇看向那些年轻的面孔,“负责司令部警卫,并协助军械分所搬迁。”
季宗布在一旁迅速标注地图。六个营的防区如拼图般严丝合缝,覆盖了奉天城每一处要害。更精妙的是,这些防区与商会联盟的货栈、银号、粮仓几乎重叠——枪杆子与钱袋子,从未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。
衙门后院,军械所的先遣工匠已经开始清理场地。熔炉的基座当天就开始浇筑,第一批车床三天后就会从柳子河运来。按计划,奉天分所下月就能小批量生产子弹,三个月后能维修枪械,半年后……或许就能造枪。
傍晚,赵敬之的代表送来了贺礼——一对和田玉扳指,一套官窑茶具,还有十坛据说窖藏三十年的山西汾酒。
代表的态度客气得近乎谦卑:“白管带,总督大人说,奉天城防、商路护卫、税卡厘金,今后就全仗巡防营了。大人还说……若遇难处,尽管开口。”
白颖宇接过礼单,笑容温和:“请回禀总督大人,白某既受朝廷俸禄,自当尽心竭力。奉天的商路只会更畅,税银只会更多,绝不让大人为难。”
代表走后,江山好掂了掂那对玉扳指,嗤笑:“这老狐狸,倒是识相。”
“他不是识相,是算清了账。”白颖宇走到院中,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,“咱们驻军奉天,他的税银反而有保障;咱们压住日俄渗透,他的官位才坐得稳。这笔账,他算得比谁都明白。”
夜幕降临,奉天城却比往日更亮。
商户们自发在门口挂起灯笼,一条条街巷渐次点亮,远远望去,整座城像是躺在黑土地上的星河。巡逻的柳营士兵三人一组,走过灯笼映照的街道时,总有百姓递上热茶、塞几个鸡蛋。那些年轻士兵起初还推拒,后来发现推不掉,只能红着脸收下,然后腰杆挺得更直。
司令部院里的老槐树下,白颖宇独自站着。
他手中摩挲着赵敬之回赠的玉扳指,触感温润,是上等籽料。可这温润底下,是百年官场浸透的圆滑与算计。他把扳指收进怀里,抬起头——衙门旗杆上,那面“柳”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旗角偶尔扫过月亮,像是要把那弯冷月也裹进旗面里。
季宗布不知何时来到身边,递过一壶烫过的酒。
“想什么?”季宗布问。
白颖宇接过酒壶,仰头灌了一口。烈酒入喉,烧出一条灼热的线。
“想咱们从柳子河走到这儿,用了四年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想从这儿走到能让东北百姓真正挺直腰杆的那天,还要走多久。”
季宗布沉默良久,忽然道:“今天进城时,有个孩子扒在墙头喊了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
“他喊:‘爹,这些兵和以前的兵不一样,他们眼睛里有光。’”
白颖宇握酒壶的手紧了紧。
“那就让这光,一直亮着。”他把剩下的酒洒在槐树下,“亮到日俄滚出东北,亮到朝廷不敢再卖国土,亮到每一个在这片黑土地上出生的孩子,都不用再怕兵、怕官、怕洋人。”
夜风吹过,衙门外传来巡夜士兵交接的口令声,清晰,有力。
更远处,军械分所的工地上,连夜施工的灯火通明。铁锤敲击基桩的声音,一声,一声,像是这座古城焕发的新心跳。
而在奉天城最高的鼓楼檐角上,一只夜枭静静立着。它琥珀色的眼睛扫过城中灯火,扫过巡逻的火把长龙,扫过那面在夜色中翻卷如怒涛的“柳”字旗。
忽然,它振翅而起,向北飞去。
那里是柳子河,是更多刚刚点亮灯火的山屯,是还需要这面旗帜去照亮的地方。
长夜方始。
但奉天的天,终究亮起了第一颗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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