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柳林原派来的“向导”就催着出发了。白颖宇的马队跟着他,慢悠悠地往黑石沟走,马蹄踏在碎石路上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护卫队的弟兄们都揣着枪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壁——昨晚白颖宇已经交代过,今日恐有埋伏。
进了黑石沟,两侧的山壁陡然收紧,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。那向导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,趁众人不注意,竟一猫腰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,眨眼就没了踪影。
“不好!”季宗布低喝一声,拔刀出鞘。
几乎就在同时,两侧山壁后传来“哗啦啦”的声响,人影闪动,七八十个手持长枪、短铳的土匪涌了出来,为首的正是满脸刀疤的一阵风。
“谁是白三爷?”一阵风掂着手里的盒子炮,咧嘴笑道,“跟弟兄们去山上喝杯酒?”
白颖宇端坐马上,看都没看他,抬手就给了一枪。子弹擦着一阵风的耳边飞过,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,激起一片木屑。
“请你大爷!”白颖宇怒喝一声,“季宗布,带弟兄们往西北突围!”
话音未落,他一夹马腹,率先冲向西北方向。护卫队的弟兄们反应极快,立刻结成梯队,前排的人举枪射击,后排的人护着马队冲锋,动作一气呵成——这都是平日里季宗布按新军的法子练出来的。
土匪们显然没料到他们敢直接动手,一时被打懵了。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土匪中了枪,惨叫着滚下山坡。一阵风又惊又怒,吼道:“给我打!别让他们跑了!”
枪声瞬间密集起来,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。白颖宇伏在马背上,能感觉到子弹打在山石上溅起的碎石子。季宗布在他身边,手里的步枪打得极准,每一枪都能放倒一个土匪,硬生生在侧面撕开一道口子。
“快!前面就是小山头!”季宗布喊道。
那山头离黑石沟北口不过百十米,林木茂密,遍布巨石,正是昨晚两人研究地形时选定的防守点。白颖宇一马当先冲上山坡,翻身下马,喊道:“弟兄们,依托石头布阵!长枪手守正面,短铳手护两侧!”
护卫队的人训练有素,迅速散开,找好掩体。刚架好枪,一阵风的人马就追了上来,黑压压一片堵在沟口。
“冲上去!抓活的!”一阵风红着眼嘶吼。
土匪们嗷嗷叫着往上冲,却被山坡上的火力死死压制。护卫队用的都是新式步枪,射程远、射速快,土匪手里的老旧铳枪根本不是对手,冲在前面的一个个倒在血泊里,后面的顿时不敢再往前。
一阵风急得直跺脚,正想亲自带队冲锋,侧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——柳林原带着四五十个护院赶来了,个个也拿着枪。
“一阵风,怎么回事?还没拿下?”柳林原勒住马,看着山坡上的防线,脸色难看。
“这伙人枪法太准,硬冲吃亏!”一阵风吼道,“你带的人从右侧绕过去,抄他们后路!”
柳林原咬牙点头,带着人往右侧的密林里钻。白颖宇看得清楚,对季宗布道:“右侧交给你,别让他们上来!”
季宗布领了十个弟兄,钻进右侧的树林,依托巨石和树干,与柳林原的人交上了火。枪声、喊杀声在山谷里回荡,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火花,硝烟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。
白颖宇守在正面,手里的枪打得又快又准。他早年在京城也练过枪法,只是久没实战,此刻被逼到绝境,倒也激起了狠劲。一个土匪刚探出头想瞄准,就被他一枪爆头,尸体滚下山坡。
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,双方都有伤亡。护卫队虽然人少,但占据地形优势,弹药也足,一时倒也稳住了阵脚。土匪们攻了几次都没攻上来,渐渐泄了气,只是远远地围着,时不时放冷枪。
一阵风看着山坡上的防线,又看看天色,心里莫名发慌——按说这么多人,早该拿下了,可对方的火力实在太硬,像块啃不动的骨头。
白颖宇靠在一块巨石后,喘着粗气,看了看怀表。从昨天派快马去盛京将军府算起,这会儿援军也该到了。
他之所以敢带着百十人闯东北,敢硬接一阵风的埋伏,正是因为手里握着一张底牌——盛京将军增祺的母亲,是永丰号粮行的钻石会员。老太太去年生了场大病,还是白颖宇请白景怡去给诊的脉,用了百草厅的好药材才治好。这次来奉天前,他特意备了老太太爱吃的江南点心,想着若是遇到麻烦,便请老太太出面打个招呼。没成想,麻烦来得这么快。
“听!是马蹄声!”一个护卫突然喊道。
众人侧耳一听,远处果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,越来越近,还夹杂着清脆的马铃声——那是官军马队的动静!
一阵风和柳林原也听到了,脸色骤变。
“是官兵!”柳林原声音发颤,“怎么会有官兵?”
一阵风也慌了神,他不怕商户,不怕散户,就怕官府的正规军。这黑风岭离盛京不远,官兵说来就来。
“撤!快撤!”一阵风再也顾不上什么白颖宇,调转马头就往山里跑。柳林原见状,也带着人仓皇逃窜,片刻间就跑得没影了。
山坡上的护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。白颖宇站起身,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方向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。
没过多久,一队身着军服、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就到了沟口,为首的是个佩着腰刀的军官,看到山坡上的白颖宇,翻身下马喊道:“可是京城来的白三爷?我家将军派卑职前来接应!”
白颖宇迎上去,拱手道:“有劳军爷了。”
军官笑道:“白三爷客气了。老福晋听说您在奉天遇到麻烦,特意让将军派我们过来。将军说了,您在奉天地界上有任何事,尽管吩咐!”
白颖宇心里一块大石落地。盛京将军这棵大树,算是抱住了。有官军撑腰,别说一个一阵风,就是再难缠的角色,也得掂量掂量。
他回头看了看激战过的黑石沟,又望向柳子河镇的方向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柳林原和一阵风想吞了他,那他就得让这两人知道,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。
东北的生意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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