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的话,像是一块冰,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。
阿七和张子墨瞬间就炸了。
“老周,你……你胡说什么呢?”阿七的眼睛瞪得溜圆,他看看老周,又看看墙角那把确实已经有些卷刃的杀鸡刀,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。
杀人?换刀?
这都什么跟什么啊!咱们这是正经客栈,又不是黑店!
张子墨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比阿七想得更多。老周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,他这么说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再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,从万家上门闹事,到掌柜的单刀赴会,再到府衙那边的风云突变……
难道,掌柜的真的准备……杀人灭口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张子墨自己都吓了一跳。他赶紧甩了甩头,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。掌柜的虽然贪财了点,腹黑了点,但本质上还是个怕麻烦的生意人,怎么会去做那种掉脑袋的买卖?
他干咳一声,试图缓和一下这诡异的气氛:“老周,你别吓唬阿七了。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,打打杀杀的多不吉利。子曰,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。”
唐不二抬起头,看了老周一眼,眼神里没什么波澜。他知道,老周这是在提醒他,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。这个平日里只跟锅碗瓢盆打交道的厨子,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他笑了笑,夹起一大筷子面条,吸溜一声吞进肚里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老周你这就外行了。我这刀,是用来杀鸡剔骨的,讲究的是个手感。真要是见了血,沾了腥气,那股味道洗不掉,以后做出来的菜,就不纯粹了。”
他把最后一口鸡汤喝完,满足地打了个饱嗝,将碗往桌上一放。
“再说了,杀鸡焉用牛刀?对付几个跳梁小丑,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?那也太掉价了。”
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吹牛,但阿七和张子墨却莫名的觉得,掌柜的说得好有道理。
尤其是阿七,他一想到今天下午自己用脑袋撞断木棍的威风样,腰杆子就不由得挺直了。没错!对付那些杂碎,哪用得着掌柜的出马,他阿七一个人就够了!
就在客栈里几人各怀心思的时候,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喧闹。
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,踉踉跄跄地撞开了客栈的门,半个身子探了进来,大着舌头嚷嚷道:“号外!号外啊!出大事了!”
阿七正愁没地方显摆自己的功绩,一看来活儿了,立刻瞪起眼睛:“嚷嚷什么!要喝酒就进来,不喝酒赶紧滚!”
那醉汉被他一吼,酒醒了三分,但脸上的兴奋劲儿却一点没减。他几步窜到柜台前,一拍桌子,唾沫横飞地说道:“小二哥,你还不知道吧?万三千!那个东城一霸万三千,被抓进大牢了!”
“什么?”
阿七和张子墨同时惊叫出声。
阿七是纯粹的惊讶和狂喜:“真的假的?那王八蛋被抓了?太好了!活该!什么时候的事?”
张子墨却是彻底的震惊和不解。
被抓了?
怎么会是被抓了?
按照掌柜的计策,万三千不是应该去府衙“戴罪立功”,成为污点证人,反咬那几个官场上的人一口吗?怎么会把自己给折进去了?
这……这剧本不对啊!
他猛地转头,看向躺在太师椅上剔牙的唐不二。
只见唐不二的动作微微一顿,那张总是挂着懒洋洋笑容的脸上,难得地出现了一丝错愕。虽然只是一闪而过,但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张子墨给捕捉到了。
掌柜的,也感到意外?
那醉汉可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,他正说得起劲:“就刚才的事!我亲眼看见的!万三千跪在府衙门口,说要举报什么朝廷命官,结果那吴大海吴捕头,压根不听,直接说他诬告朝廷命官,扰乱公堂,一脚踹翻,当场就给锁了,直接打入大牢了!”
“我跟你们说,那场面,啧啧,万三千哭得跟个死了爹的孙子似的,一个劲儿地喊冤枉,可谁理他啊!吴捕头威风凛凛,直接就给押下去了!”
醉汉说得眉飞色舞,仿佛是他亲手抓了万三千一样。
阿七听得是热血沸腾,恨不得当场满饮三大杯,庆祝这大快人心的消息。
而张子墨的心,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吴捕头没有接这个案子,反而把万三千给抓了。这说明,吴捕头根本不敢碰这趟浑水。他选择了最稳妥,也是最愚蠢的办法——把盖子捂住。
可这个盖子,是能捂得住的吗?
万三千被抓,那几个被牵扯其中的“大人”暂时安全了。他们缓过神来,第一个要报复的,会是谁?
毫无疑问,是有间客栈!是那个给他们惹出天大麻烦的唐不二!
张子墨的后背,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。他仿佛已经能看到,无数的阴谋和杀手,正从四面八方,朝着这家小小的客栈涌来。
他看着自家掌柜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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