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纯粹的意念。
凌玥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。
当她再次睁眼时，眼中所有的焦虑、愤怒、痛苦，都被强行压下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，以及平静深处，那绝不动摇的信念。
她不再摆出战斗姿态，甚至收起了掌心的净化光焰。
她只是看着那怪物，看着那只空洞的左眼，向前走了一步。
怪物立刻有了反应，机械眼红光锁定，身躯微沉，准备扑击。
但凌玥没有停。她又走了一步，两步，三步……径直走向怪物。
“凌玥！”顾晏辰握紧剑，全身肌肉绷紧，准备在她被攻击的瞬间拼死救援。
怪物举起了金属爪，能量在爪尖汇聚。
凌玥在它身前五米处停下。
这个距离，怪物只需要一次扑击就能将她撕碎。
但她抬起了头，目光穿透那冰冷的机械眼，直视着右半张脸上，那只属于人类的、空洞的眼睛。
然后，她张开口。
没有声音发出。
但一股无形的、纯粹由意念和精神构成的波动，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。那不是攻击，是最温柔的渗透，是最坚定的叩问。波动中，没有任何复杂的技巧，只有最简单、最直接的信息，一遍又一遍，冲击着怪物的核心：
铁峰。
铁峰，是我。
凌玥。
你记得我吗？
你记得末世那片废墟吗？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，你挡在我面前，面对那些失控的机械体吗？
你记得你说过，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反抗，末世就还没输吗？
你记得昆仑山巅的雪吗？记得我们一起修复的那个净化节点吗？
铁峰……
回来。
怪物的动作，僵住了。
高举的金属爪停在半空，爪尖的能量明灭不定。机械眼的红光疯狂闪烁，像是在执行某种冲突指令。右脸上，那只空洞的左眼，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赵铭轩察觉到了异常，猛地转头。
“啧，无聊的情感把戏。”他皱眉，在控制台上快速输入一串指令，“守护者，执行清除命令，目标：女性入侵者。”
指令注入。
怪物的机械眼红光暴涨，压制了那细微的颤动。金属爪不再犹豫，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，轰然挥落！
“就是现在！”顾晏辰暴喝，整个人与剑合一，化作一道炽白的流光，不是攻击怪物，而是直刺控制台与怪物之间的数据连接线路——那是赵铭轩控制怪物的有形通道！
赵铭轩不得不分心防御，抬手在身前布下一道数据屏障。
而凌玥，面对挥落的金属爪，不闪不避。
她仰着头，眼中没有恐惧，只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和决不放弃的呼唤。意念的波动增强到了极致，如同最纯粹的光，照向那片被囚禁的黑暗：
铁峰——！！！
金属爪，在距离她头顶不到十厘米的地方，停住了。
不是被外力阻止。
是从内部，硬生生刹住了。
怪物的整个躯体开始剧烈颤抖，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，血肉组织疯狂蠕动，玄尘数据流像沸腾般翻滚。机械眼的红光和右脸人眼的空洞，在疯狂交替闪烁。
然后，那只属于人类的左眼，瞳孔深处，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，挣扎着亮了起来。
像沉入海底的人，终于看到了一丝水面折射的光。
那光中，倒映出凌玥的脸。
怪物的嘴——那被金属支架固定着的、属于铁峰的嘴——开始颤抖。下颌的金属支架在某种来自内部的力量作用下，出现细微的变形。
一个嘶哑的、破碎的、几乎不成调的声音，从喉咙深处，混合着机械摩擦音，艰难地挤了出来：
“凌……玥……？”
两个字。
用尽了所有残存的意志，冲破了层层封锁，在彻底湮灭前，传了出来。
凌玥的眼泪，在这一刻，终于夺眶而出。
“是我。”她哽咽着，用力点头，“铁峰，是我。”
那点光，在铁峰眼中亮了一瞬。
然后，怪物猛地转过了身。
不是扑向凌玥，也不是攻击顾晏辰。
它转向了控制台，转向了赵铭轩。
“你——？！”赵铭轩脸色骤变，手指飞快敲击，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。
但太迟了。
铁峰用最后的人性光辉，用那被剥离、被压制、被折磨却终究未曾彻底熄灭的意识残火，强行扭转了这具躯体的所有驱动指令。
他扑向了控制台。
不是攻击赵铭轩本人。
而是扑向了赵铭轩身后，那悬浮着的、最核心的“潘多拉协议”主控单元——一个镶嵌着无数晶石、流淌着金色数据流的柱状结构。
他用那双金属爪，狠狠抱住了主控单元。
同时，他转回头，最后一次，看向凌玥。
那只重新亮起人性光辉的左眼，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像是告别。
像是欣慰。
像是终于解脱。
然后，他用尽全部力量，嘶吼出最后的话语——不再是破碎的音节，而是完整的、清晰的、掷地有声的决绝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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