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,如同一张被缓缓浸入浓稠墨汁的宣纸,自天际线开始,无可阻挡地吞噬着北城最后一抹残阳的余烬,最终彻底覆盖了“观澜”会所那栋线条冷硬、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霓虹的现代建筑。晚八点整。这座矗立在城西滨江新区的庞然大物,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,通体流光溢彩,却又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喧嚣隔离开来的、冰冷的静谧。
顶层露天观景台,是“观澜”最为人称道的所在。近三百六十度的环形视野,脚下是蜿蜒如金色缎带的江景和连绵不绝的璀璨灯海,头顶是难得无云的、丝绒般深蓝的夜空,疏星几点。精心打理过的绿植墙隔出相对私密的空间,中央是一个小巧的、泛着幽蓝波光的无边际泳池,水流声潺潺,更添几分奢靡与虚幻。平日里,这里是北城新贵们举办私人派对、俯瞰众生、彰显地位的绝佳场所。而此刻,因为一个临时、高价的“整层清场”预订,这里空无一人,只有晚风穿过金属格栅和绿植叶片时,发出细微的、如同叹息般的呜咽。
林晚站在观景台靠近江面的栏杆旁。她没有穿方哲准备的那些用于伪装的衣物,而是换上了自己行李中最后一套像样的行头——那件在“云庭”晚宴上穿过的黑色丝绒长裙。裙摆被夜风微微撩动,贴着她冰凉的小腿。外面只罩了一件薄薄的羊绒披肩,根本无法抵御高处夜风的寒意,但她浑然不觉。脸上没有过多的妆容,只薄薄打了层粉底,遮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乌青,嘴唇是自然的淡粉色,甚至有些干裂。长发松松挽起,几缕碎发被风吹拂,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。
她没有刻意伪装,也没有精心打扮。就这样,以最接近“林晚”原本的模样,来赴这场最后的约。像是奔赴一场葬礼,而她,既是吊唁者,也可能是……棺中之物。
方哲的安排看似天衣无缝。隔壁包厢有他的人在实时监控。观景台几个出入口和下方的街道,有他安排的“眼睛”。后门那辆没有熄火的摩托车,是她预设的退路之一。手拿包里,那支伪装成口红的电击器和定位器紧贴着掌心,冰冷而坚硬。耳朵里,藏着一粒米粒大小的骨传导耳机,方哲低沉而简短的提示音,会是她掌握外部情况的唯一渠道。
一切就绪。只等那个人来。
时间在寂静和风声中,被拉得无限漫长。每一秒,都像砂纸磨过神经。林晚的目光落在脚下那片虚幻的繁华灯海上,思绪却飘得很远。想起三年前离开时,北城的夜景似乎还没有这般刺目和冰冷。想起父亲书桌上那盏总是亮到深夜的台灯。想起母亲温柔却担忧的眼神。想起姜瑜没心没肺的大笑。想起……很多很多,好的,坏的,温暖的,冰冷的。最终,都定格在陆北辰那张英俊、冷漠、时而疯狂、时而深不可测的脸上。
恨吗?恨。怨吗?怨。可为什么,在决定彻底离开、甚至可能永别的这一刻,心中那汹涌的恨意之下,竟翻涌起一阵尖锐的、近乎灭顶的酸楚和……空虚?
不。不能心软。不能回头。今晚,是来了断的。是来为父亲,为王副主任,也为那个曾经天真愚蠢、任人摆布的“林晚”,讨一个说法,划一个句号。
“目标车辆进入地库。黑色迈巴赫,车牌尾号668。随行一辆路虎,距离约五十米。确认陆北辰在迈巴赫后座,周骁在副驾。路虎车上四人,疑似保镖。” 方哲冷静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传入,打破了林晚纷乱的思绪。
他来了。果然来了。带着周骁,带着保镖。阵仗不小,但也不算夸张。符合他一贯谨慎又强势的风格。
林晚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,带来刺痛,也让她更加清醒。她转过身,背对着栏杆,面向观景台唯一的入口——那扇厚重的、需要特殊权限才能打开的玻璃滑门。
几分钟后,滑门无声地向两侧开启。
陆北辰的身影,出现在门口。
他今天穿了一身纯黑色的手工西装,没打领带,白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开着,露出清晰的喉结和锁骨。外套的扣子没系,随着他走动的步伐,衣角微微拂动。依旧是那张无可挑剔的、英俊到近乎凌厉的脸,在观景台刻意营造的、略显幽暗的灯光下,眉骨和鼻梁投下深刻的阴影,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难测。他手里没拿任何东西,只是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,步伐沉稳,不疾不徐,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约会,而非一场可能决定生死和真相的最终谈判。
周骁跟在他身后半步,同样穿着黑色西装,脸色平静无波,如同最忠诚也最沉默的影子。他在门口停下,没有跟随陆北辰走入观景台中央,只是站在那里,目光如鹰隼般快速扫过全场,在林晚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,随即移开,落在了周围的绿植墙、泳池、以及更远处的黑暗中,仿佛在评估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度。然后,他微微侧身,对着耳麦低语了一句什么,那扇玻璃滑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,将内外隔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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