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数日,唐十八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规律与平静。
白日里,他大多待在西厢房,潜心研读《离火精要》。晨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,将细密的雨痕(京畿的秋雨似乎永无止歇)投在书卷上,他便就着这微弱的天光,一字一句地咀嚼那些深奥的文字与图谱。刘三婆娘每日会送来简单的饭食和热水,从不多话,放下便走,留下满室安宁。
下午,他偶尔会应孙火的招呼,到前院铺面或后院马厩帮忙。刘记车马店生意不温不火,多是些南来北往、图个便宜的脚夫行商在此歇脚打尖,偶尔也有押送货物的镖师或行色匆匆的独行客。唐十八学着孙火的样子,擦拭桌椅,添茶倒水,清理马粪,默默观察着形形色色的面孔,听着他们操着各种口音谈论物价、路途、生意,乃至京中逸闻。
他刻意改变了自己的步态、口音(模仿孙火略带北地腔调的官话),脸上也重新抹上孙火调制的、颜色更自然的淡黄药膏,加上那身半旧青衫,看起来就是个沉默寡言、手脚勤快的乡下伙计。没有人对这个新面孔投以过多关注,在这龙蛇混杂的十里坡,人来人往,再正常不过。
雷猛的腿伤在觉明每日以内力疏导、辅以密室药材的治疗下,恢复得比预想更快。肿胀已消,伤口结痂,虽然离健步如飞还差得远,但已能挂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走动,甚至帮忙铡些草料。猴子的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,能坐起身说些话了,只是身体依旧虚弱,大部分时间躺着休养。老陈则俨然成了刘三婆娘的帮手,在后厨忙活,他本就老实勤快,很快便融入了这里。
只有觉明,似乎比之前更加忙碌。他时常与刘三闭门长谈,有时午后出门,直到深夜才带着一身夜露回来,不知去了何处,见了何人。唐十八从不多问,他知道大师必有深意。
这一日晚饭后,雨暂歇,天空难得露出一角暗蓝色的天穹,几点疏星闪烁。众人在后院井边洗漱完毕,各自回房。
唐十八照例点起油灯,准备再温习一遍“控火”篇中关于“冷焰”的论述。这几日他反复揣摩此节,对那种不需高温却能熔炼特殊材料的“冷焰”原理渐有心得,甚至尝试在脑海中模拟其燃料配比与气流控制,虽无实物演练,却也觉趣味盎然,仿佛解开一道道精妙的谜题。
就在他神游物外之际,房门被轻轻叩响。
“唐兄弟,还没歇着?”是孙火的声音,压得很低。
“孙大哥请进。”
孙火推门进来,反手掩上门,脸上带着一丝微醺的红晕,身上有淡淡的酒气。“前头几个熟客凑了桌酒,硬拉着喝了两杯。”他解释道,在唐十八对面坐下,眼神却异常清醒,“刘三哥让我给你带个话。”
唐十八精神一振,放下书卷:“刘三叔打听到什么了?”
“嗯。”孙火点点头,声音压得更低,“三哥这几日没少走动,撒出去不少银钱,总算摸着点边儿。关于你爹当年在军械库的事,公开的卷宗确实就是‘急病暴毙’,无迹可寻。但三哥托了个在刑部档案房当差的老酒友,趁夜偷偷翻过当年的验尸格目残卷——虽然不全,但里面提到一点古怪。”
“什么古怪?”
“格目里记载,你爹……唐修文案发当日,并非在军械库值房,而是在库区西侧一处偏僻的‘旧料堆放场’被发现的。发现时已无气息,身上并无明显外伤,但……”孙火顿了顿,“十指指尖皆有轻微灼伤痕迹,且衣衫上沾染了少量灰白色、质轻刺鼻的粉末。格目备注称‘疑似接触火硝硫磺等物所致’,但因‘现场混乱,证据不足’,且尸体随后被家人(显然是伪造的)匆匆领走,此事便不了了之。”
指尖灼伤?灰白粉末?火硝硫磺?旧料堆放场?
唐十八的心脏猛地一跳。父亲并非死于急病,而是在军械库的旧料场,接触了类似火药原料的东西?他为什么会去那里?是被人引去?还是自己发现了什么?
“旧料堆放场……具体是西侧哪里?”唐十八追问。
“西墙根,挨着排水暗渠的那片空地,据说早年是试验一些废旧或不合格火药部件的地方,后来荒废了,堆些杂物。”孙火道,“三哥还打听到,就在你爹出事前大约半个月,那旧料场夜里似乎有过动静,有守夜的兵丁隐约听到过爆炸声,很闷,不大,以为是老鼠碰翻了什么,没在意。但第二天去看,又没什么异常。”
爆炸声!唐十八几乎可以肯定,父亲出事绝对与火药有关!难道父亲在那里私下试验什么?还是……发现了别人在那里做什么?
“还有别的吗?关于当时军械库的人,或者……北辽的探子?”
孙火摇摇头:“军械库的老人,那场大火后,死的死,散的散,调走的调走,剩下的也都讳莫如深。三哥试着接触了两个如今在别处混饭吃的,一提当年,就摇头摆手,一个字不肯多说。至于北辽探子……”他冷笑一声,“三哥倒是发现,南城‘金鳞河’一带,最近多了几家新开的皮货行和药材铺,东家都是生面孔,生意也不见多好,但进出的人却不少,且多带有北地口音。其中一家叫‘北顺昌’的皮货行,有个管事的,三哥以前在边军时似乎见过,有点眼熟,像是北辽军中一个专司采买的小头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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