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的风,确确实实转了向。只是这风向转变之突兀、力道之诡异,让许多习惯了在宦海风波中操舟的老手,都感到一阵眩晕和刺骨的寒意。
免费派发的纸张,如同春日里一场不期而至的、细密而广泛的酥雨,悄无声息地浸润了这座帝国的都城。起初的震惊与猜测过后,一种更真实、更汹涌的情绪在寒门士子、贫苦书生、乃至稍有见识的市井百姓心中蔓延开来——那是希望,是切实可触的、能减轻求学负累的希望。国子监、弘文馆外的墙壁上,开始出现用那微黄纸张张贴的习作、诗词,甚至是对某些经义的粗浅讨论。街头代写书信的摊子,用上了新纸,字迹似乎都工整了几分。孩童们用树枝在沙土上划拉之后,也有了真正可以涂鸦的载体。
“这纸虽不甚白,却好写得很!墨不洇,笔不滞!”
“听说有人试过,浸泡晾干后仍能书写,比麻纸耐潮!”
“若真能长久供应,价钱又贱,我等寒窗之苦,可减三成!”
窃窃私语汇聚成流,在茶楼酒肆、学舍坊间流淌。派纸的“无名善人”成了最热门的话题,各种猜测层出不穷,从海外巨贾到隐世高贤,却无人敢、也无人会联想到那个正被朝堂诸公口诛笔伐、几乎钉在“国蠹”耻辱柱上的唐十八。
然而,在这股看似平和甚至带着些许温情的市井暗流之上,朝堂的空气却几乎凝成了冰。李世民那道“留中不发”的口谕和暗含警告的“自有计较”,像一盆冰水,猝不及防地浇在了那些正鼓噪得起劲的御史、言官,以及他们背后的郑、王、崔等世家头上。
联名奏疏被“留中”,意味着皇帝看见了,但不想搭理,甚至是一种无声的驳回与厌烦。“自有计较”四个字,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,让那些上蹿下跳最欢的人,脊背瞬间爬满冷汗。陛下……竟然还是护着那小子?甚至可能早已洞悉一切?
郑仁基告病,一连数日未曾上朝。王府、崔府也是门庭紧闭,往日里车马往来、清谈阔论的景象不见了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。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逆转,更需要时间揣摩圣意,调整策略。硬顶是愚蠢的,但就此罢手,颜面何存?利益何存?
弹劾的声浪,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猛地掐住喉咙,戛然而止。朝会上,再无人提起唐十八的名字,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。但那种刻意的回避与沉默,比之前的攻讦更令人不安。
魏征皱着眉头,看着御座上神色平淡、似乎一切如常的皇帝,又扫过殿下那些眼观鼻、鼻观心的同僚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对唐十八行事风格不以为然,但也看出那纸张背后所蕴含的、可能动摇某些根基的力量。陛下的态度已然明了,他这直臣,此刻竟也有些不知该从何“谏”起了。最终,他也只能将一腔闷气,化作对漕运损耗、吏治不清等“老生常谈”的更猛烈抨击,搞得户部、吏部的官员们苦不堪言。
魏王府,李泰丢开了手中的密报,靠在锦榻上,眼神闪烁不定,良久,嗤笑一声:“好手段!真是好手段!金蝉脱壳,暗度陈仓,最后来了这么一手‘普惠天下’!堵得那些人哑口无言!父皇这偏袒,也是明目张胆了。唐十八啊唐十八,你到底是莽撞的纨绔,还是……深藏不露的弈棋人?”
他挥退属官,独自沉思。纸张的出现,让他看到了比钢铁更有趣、也更危险的东西。这唐十八,不能再仅仅当作一个仗着父荫胡闹的幸臣来看了。
东宫,李承乾修剪兰草的手依然稳定,只是听完内侍低声禀报后,那剪刀在空中悬停了片刻。“纸张……普及蒙学……”他剪下一片稍稍偏离他心意的叶子,轻声道,“十八弟,你这是要……为万世开太平之基么?志向不小。只是,这基石,怕是要砸到不少人的脚了。”
他放下剪刀,净了手,对侍立一旁的东宫属官吩咐:“孤那里还有前年江南进贡的‘凝光纸’吗?找些出来,以孤的名义,分赠给国子监中几位品学兼优的寒门博士。不必多言。”
属官领命而去。李承乾望向北方,目光悠远。送纸,既是示好寒门,顺应那股新起的暗流,也是一种姿态——东宫,注意到了。
而此刻,真正的风暴眼,那座灞水上游的废弃砖窑,却陷入了一种大战告捷后的短暂静谧与加倍忙碌交织的奇异状态。
冯家父子熬得双眼赤红,却精神矍铄,指挥着扩大后的“造纸工”队伍,开始按照唐十八新的要求,试验加入少量不同植物汁液以改善纸张色泽和耐久性,同时摸索更高效的烘干方法。库房里,精良的纸张在稳步增加,而唐十八要求的另一种“加厚加韧、适合包装甚至简易防水处理”的工业用纸,也开始试制。
数里外的山坳营地,张、李二位师傅和铁匠们,则进入了更加兴奋和“烧脑”的阶段。唐十八回来了,带着更完整、更惊人的“天书”——关于高炉热效率的详细计算模型,关于灌钢工艺中碳元素控制的初步理论,关于利用水力驱动简易“镗床”加工炮管(他称之为“超大型火铳”)内壁的疯狂设想,甚至还有一副简略到不能再简略的、名为“高桥马鞍”与“双边马镫”的草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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