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很慢。
梅赛德斯的引擎在雪淞林深处彻底熄灭,只剩下车轮碾过厚雪的簌簌声。
别墅的智能屏门无声滑开,暖黄的灯光顿时倾泻而出,融化了门廊边缘堆积的新雪。
像一道温柔的伤口划开了寒夜。
HL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铺着厚绒垫的藤编篮里。
那身标志性的皮毛在暖光下显得有些黯淡,但金色的竖瞳却异常明亮,紧紧注视着宋邵的身影。
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,带着点劫后余生的依赖和委屈。
“骨头汤?”
际晔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,他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旁。
宋邵脱下染了暗红的风衣,露出里面熨帖的衬衫。
然而,这景象却有种诡异的割裂感。
刚在拉斐尔庄园谈笑间废了一个顶尖医疗师,点了别人半栋别墅的兽界之主,此刻像个普通高三生一样,正从冰箱里翻找着牛筒骨。
“嗯,答应它的。”
宋邵头也没抬,拎出一包冻得结实的骨头,丢进水池解冻。
水流哗哗,冲刷着骨头上凝结的血丝。
“火候要久一点,骨髓才香。”
际晔没再说话,沉默地找出砂锅,清洗,注水,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。
他高大的身影在厨房柔和的顶灯下显得有些紧绷,目光偶尔掠过窝篮里的HL,又迅速移开,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。
像是守护领地被入侵的猛兽,却又不得不按捺爪牙。
宋邵没理会身后那道目光,或者说,他也在按耐着。
他靠在流理台边,硬币在指缝间翻飞,龙图腾的暗纹在灯光下忽隐忽现。
窗外,酝酿了一晚的雨终于落了下来,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落地窗,发出沉闷的声响,很快就连成了片,将雪淞林染成一片模糊的墨色水帘。
“咕噜咕噜。”
水汽氤氲,浓郁的肉香开始弥散。
HL的耳朵动了动,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的味道,尾巴在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。
“七年前那碗汤,”
际晔忽然开口,声音被水汽蒸得有些低哑,“芯片…是什么时候融进去的?”
他指的是那碗混着画框夹层加密芯片的骨头汤。
宋邵指尖的硬币倏然停住,被他稳稳扣在掌心。
他侧过头,暖黄的光线勾勒着他精致的下颌线,眼睫低垂间,投下一小片阴影,神情显得晦暗不清。
“在你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。”
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HL的项圈里有微型溶解器,触发指令是它尾巴敲击地板的特定节奏。那天它就在你脚边。”
际晔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,然后忽得笑了。
原来喉咙里古怪的粘稠感,是溶解的芯片,而他当时以为是汤底的骨髓油。
那只幼犬,…竟是催命的符咒。
不,是救命的钥匙。
七年的谜底,竟藏在一碗汤和一条狗的尾巴里。
荒谬,却又该死的符合宋邵的作风。
永远把最关键的棋子,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。
“他认出HL了。”
际晔换了个话题,看向窗外瓢泼的雨幕。
拉斐尔庄园的火光,隔着厚重的雨帘和遥远的距离,仿佛只是天边一抹微弱的橘红幻影。
“有点遗憾,白砸了几十亿进去。”
际晔看着愈发盛大的火舌,再想起刚才的富丽堂皇,啧声感慨了一句。
“他耳垂的黑钻,切割工艺是邱氏古凰族三百年前特有的‘星屑流光’。”
宋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。
“HL幼犬时期咬穿他袖口,留下过印记,他袖扣内侧的编号和HL项圈里的烙印符纹是镜像关系。认出来,并不奇怪。”
他顿了顿,唇角勾起一丝极淡、近乎嘲讽的弧度。
“他想‘报恩’的方式,总是这么…别具一格。”
际晔哑然一瞬,但大脑不允许他放松思考。
报恩?
用绑架对方的爱犬、植入未知改造、再以此作为谈判筹码的方式?
这种扭曲的“报恩”,更像是宗臣对某种执念的病态宣泄。
他想起宗臣看到纸条自燃时眼底一闪而过近乎怀念的神色,胃里像堵了一块冰冷的磐石。
砂锅里的汤沸了,顶得锅盖噗噗作响。
宋邵没再继续,走过去掀开盖子,浓郁的白色蒸汽裹挟着滚烫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他拿起长勺,撇去浮沫,舀起一小勺清亮的汤,吹了吹,递到HL嘴边。
际晔抱臂倚在门边,看着这一幕。
灯光下,宋邵半蹲下身,正垂眸看着HL的侧脸,侧脸线条竟意外的柔和。
那专注的神情,竟比他面对几亿的生意,或者或六界的权柄时,显得更为真实。
一种莫名的酸涩感,混杂着更深沉的担忧,悄然爬上际晔的心头。
宗臣对宋邵的“兴趣”,绝不仅仅是狗或者生意那么简单。
那双看似风流的桃花眼底,藏着的是淬毒的钩子,钩向的怕不是宋邵本身。
他突然想起宋邵体内那枚被古凰族视为圣物的“涅盘丹”。
那是古凰族邱氏血脉的至高结晶,蕴藏着难以想象的生机与力量,也是当年那场古神大战后,宋邵重伤濒死时唯一的生机所系。
宗臣,想要的是这个?
这个消息,现在又有多少人知道?
雨声更大了,敲打着玻璃,像无数细密的鼓点。
别墅内,骨头汤的香气温暖而踏实。
别墅外,雨夜深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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