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年光阴,足以让沧海变为桑田,让稚子长成青年,也让许多曾经刻骨铭心的伤痛与名字,渐渐湮灭在岁月的尘埃里。“夷陵老祖魏无羡”这七个字,从最初搅动仙门风云的禁忌,慢慢变成了说书人口中一段猎奇的传说,或是长辈用来吓唬不听话孩童的怪谈。
然而,对于某些人而言,这个名字,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,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分毫。
大梵山与莫家庄的消息,如同两道撕裂漫长黑夜的惊雷,在魏樱雪沉寂了十六年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那瞬间捕捉到的、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魂魄波动,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激荡的灵力。不会有错!那是魏婴!是独属于他的灵魂印记,纵然似乎被一层陌生的外壳所包裹,但那核心的本质,她绝不会认错!
他回来了!
以一种她尚且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,但确确实实地……回来了!
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她十六年来筑起的冷静堤坝,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模糊了视线。十六年!整整十六年的寻觅、等待、绝望与坚持,在这一刻,终于得到了回应!
她甚至来不及擦拭眼泪,立刻动用了一切手段,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梵山。她要知道更多!要知道他现在是谁?是什么模样?过得好不好?有没有受伤?
当她赶到时,大梵山的风波似乎已经平息。天女祠残破依旧,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怨气和一丝……属于蓝忘机那清冽的剑气,以及另一道微弱却熟悉的灵力痕迹。她仔细感应着那残留的魂魄气息,试图追踪,却发现那气息在离开大梵山后,似乎与另一道强大的灵力——蓝忘机的气息——汇合,一同朝着姑苏方向而去。
蓝忘机……和他在一起?
魏樱雪心中稍定。有蓝忘机在,至少他的安全暂时无虞。只是,蓝忘机是如何认出他的?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?
她强压下立刻追去云深不知处的冲动,转而前往莫家庄。那里是蓝曦臣讯息中提及的地方。
莫家庄的惨状触目惊心,凶尸肆虐的痕迹犹在。魏樱雪隐匿身形,仔细查探。她在那混乱的怨气与灵力残痕中,再次捕捉到了那丝属于魏无羡魂魄的、独特的操控手法留下的印记,虽然同样微弱,却与她在古籍中看到的关于“献舍”禁术的描述隐隐吻合。
夺舍?不,更像是……自愿的献舍!有人以自身肉躯和魂魄为代价,强行将魏无羡的残魂召唤了回来!
这个认知让魏樱雪心头一紧。献舍之术凶险万分,对施术者和被召唤者都是极大的负担。魏无羡如今的魂魄,是否完整?是否稳定?那具陌生的身体,又能承载他多久?
忧虑再次取代了狂喜。她需要更近距离地确认他的状态。
没有丝毫犹豫,魏樱雪立刻动身,朝着姑苏方向而去。她不敢跟得太紧,怕被蓝忘机察觉,也怕惊扰了刚刚归来的魏无羡。她就像一道无声的风,远远地缀在后面,凭借着那微妙的血脉与灵魂感应,确定着他们的行踪。
她看着他们一同进入云深不知处,看着那熟悉的、曾让她感到压抑和疏离的山门,此刻却因为知道弟弟就在其中而变得不同。她无法进入,只能在外围焦急地等待,感知着山门内那两道交织在一起的气息——一道冷冽而强大,一道……虽然陌生,却带着她熟悉的、跳脱不羁的灵魂内核。
数日后,她看到他们又离开了云深不知处,似乎是在追查什么东西。魏樱雪继续暗中跟随。她看到他们一路同行,看到魏无羡(如今是莫玄羽的样貌)依旧如从前那般,围着蓝忘机叽叽喳喳,各种撩拨试探,而蓝忘机……虽然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,但魏樱雪却能感觉到,那冰冷之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他对魏无羡的容忍度,高得惊人。
在一次他们夜宿荒野时,魏樱雪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,能够稍微靠近一些,隔着浓郁的夜色和树林,远远地望上一眼。
篝火旁,蓝忘机闭目打坐,面容平静。而“莫玄羽”则靠在一棵树下,手里把玩着一根草茎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眼神却不再是十六年前不夜天城那般的绝望与死寂,而是重新焕发出了一种鲜活、狡黠的光彩。虽然顶着完全不同的脸,但那眉飞色舞的神态,那偶尔撇嘴的小动作,都让魏樱雪仿佛看到了当年云深不知处听学时,那个鲜衣怒马、神采飞扬的少年。
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,但这一次,是欣慰的泪。
他真的回来了。不仅仅是魂魄归来,连那份被残酷现实几乎磨灭掉的心性,似乎也找回了几分。
这就够了。只要他活着,只要他还能这样“活着”,无论他以何种身份,何种样貌,无论他身边站着谁,她都心满意足。
她注意到他偶尔会下意识地揉按太阳穴,或者在某些特定时刻,眼神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与痛苦。那是魂魄与肉身尚未完全契合的征兆,也是献舍之术带来的副作用。魏樱雪的心又揪了起来。她需要尽快弄清楚他如今身体的具体情况,需要为他准备稳定魂魄、调和肉身的丹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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