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房内的僵局并未化解,只是被暂时搁置。乌尔里克在伤痛与无奈的夹缝中休养,得以暂时避开外界日益尖锐的敌意。农博特则截然不同,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,敏锐地感知着村庄里每一丝不正常的气息。
他冷眼观察着这个逐渐被阴影侵蚀的村落。除了那些愚昧村民毫不掩饰的冷眼与低语,更深层的异变正在平静的表象下滋生。
令他稍感意外的是,村中长老偶尔会避开众人,神色凝重地找到他,隐晦地提及村子似乎被某种“不洁之物”渗透,提醒他要格外小心。
“看来这村子里,也不全是睁眼瞎。”
农博特心中暗忖,对这位长老倒是生出了一丝认可。至少,还有人能察觉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,无形的腐化。
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锁定在凯勒身上。这个年轻人的变化显而易见,那眼底深处流转的恶意与日渐增长的力气,都指向了亚空间力量的污染。村中愈演愈烈的谣言,源头不言自明。
杀死凯勒很简单。
对于农博特而言,终结一个被蛊惑的凡人生命,并不比在战场上击毙一个敌人更复杂。
他不在乎其他村民的看法,一群即将被恐惧和自身愚蠢埋葬的蝼蚁,他们的想法毫无意义。
他的目标始终如一——找到并摧毁那个藏身幕后的色孽恶魔。
至于无辜者?在农博特看来,这个黑暗的银河里,无人无辜。从降生的那一刻起,生命便背负着原罪,区别只在于何时以何种方式偿还。
睡眠对他已成奢望。
每当闭上眼,爆矢枪轰鸣,颅骨碎裂的幻痛便会精准地将他拖入无尽的循环。深夜,他再次无声地离开吉姆的小屋,如同幽灵般在村边巡弋,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。
行至溪流边,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窸窣与压抑的喘息。他走近几步,拨开枝叶,月光下,一对男女正忘情地纠缠,沉浸在原始的欢愉中,对逼近的死亡气息毫无所觉。
农博特漠然地看了一眼,如同看着两块纠缠的石头,悄无声息地退开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在他看来,这不过是混沌力量影响下,凡人放纵本能的又一例证,与野兽无异。
然而,第二天清晨,吉姆家那扇不算坚固的木门便被猛烈地拍响。
门外聚集着一群义愤填膺的村民,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、愤怒与某种找到宣泄口的扭曲兴奋。为首者双目赤红,指着刚刚打开门的农博特,声音因激动而尖厉:
“是他!就是这个外来者!他杀了马特!还……还玷污了莉娜!”
人群顿时炸开了锅,各种恶毒的诅咒和指控如同冰雹般砸来。
“恶魔!滚出我们的村子!”
“杀了他们!为马特报仇!”
“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!”
农博特沉默地站在门口,身躯如同铁铸,冷硬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那些恶毒的话语只是掠过岩石的风。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冰的匕首,穿透了喧嚣激动的人群,精准地钉在了人群外围,那个嘴角难以自抑地微微上扬的年轻人脸上——
凯勒。
他正用一种混合着得意与残忍的目光回望着农博特,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导演的这出好戏。
污蔑如同精心编织的罗网,再次收紧。而这一次,矛头直指农博特自身。直面恶魔的道路上,凡人的愚蠢与恶毒,成为了他必须首先踏过的荆棘。
农博特的手指在战术匕首冰冷的握柄上微微收紧,指节泛白。一股本能的杀意在胸腔里翻涌。
每晚协助驱赶那些愈发狂躁的兽群,换来的不是感激,而是更加恶毒的揣测和此刻赤裸裸的构陷。
即便是以牺牲为宿命的克里格,也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与冰寒——这样的牺牲,毫无价值。
他的目光扫过人群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。
好在,那些曾与他一同在夜色中对抗野兽的猎人们并未出现在这里。看来,他们至少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判断力,没有被这恶意的浪潮完全吞没。
吉姆站在农博特身前,张开双臂,试图用自己并不魁梧的身躯挡住汹涌的敌意,他脸色涨红,声音因急切而嘶哑:
“你们胡说!他昨晚一直……他一直都在村子附近巡逻!他帮我们赶走了多少次野兽?你们怎么能……”
“吉姆!你还要包庇这个恶魔到什么时候!”
有人厉声打断他,
“莉娜亲口指认的!马特的尸体就在溪边!证据确凿!”
少女充满表演性质的哭泣声适时响起,更加点燃了村民的愤怒。吉姆的辩解被淹没在声浪中,他孤立无援,仿佛也成了与邪恶为伍的同谋。
就在农博特几乎要按捺不住,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让这群聒噪的蝼蚁永远闭嘴的瞬间,一个沉重而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:
“够了。”
乌尔里克的身影出现在柴房门口。尽管失去了动力甲的支撑,他重伤未愈的身躯依旧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高大魁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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