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的洛阳,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冻结在巍峨的宫阙与连绵的里坊上空,连日光都显得有气无力。寒风掠过街道,卷起的不仅是枯叶尘土,还有一种日渐浓重的、无声的紧绷感。这感觉并非来自某一件具体的事变,而是源于无数细微变化的累积,如同水银泻地,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帝都的每一个角落,牵动着不同阶层人们敏感的神经。
尚书台值房内,烛火在渐浓的暮色中早早点燃。年轻郎官杨彪搁下笔,揉了揉因长时间书写而发酸的手腕。他的目光掠过窗外,远处宫墙垛口间,隐约可见巡逻甲士的身影似乎比往日更密集了些。案头,是一份被尚书卢植朱笔批驳、斥为“空耗国帑,不识时务”的太仆寺奏章——仅仅是请求按惯例增补苑马。这在以往,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情。
“文先,发什么呆呢?”同僚凑近,声音压得极低,“卢尚书这几日火气非同一般,连带着朱大夫(朱儁)和皇甫将军府上车马彻夜不息,往来皆戎装之辈,面色凝重。我看啊,这洛阳城,怕是要有大事发生。”
杨彪微微颔首,想起父亲杨赐昨夜在书房中,对着跳跃的灯花发出的那声长叹:“朱儁、卢植、皇甫嵩,此三人皆国之柱石,非危亡之际,岂会如此联动?陛下竟允其全权……风雨欲来啊。” 当时他尚觉父亲有些过虑,此刻身处这机要之地,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形的压力,才真切体会到那种山雨欲来的沉闷。这不是寻常的政争,也非边关告急,而是一种源于内部的、令人不安的悸动。
这种悸动,同样被那些消息灵通的士族阶层所捕捉。在城北另一处清雅府邸内,几位身着常服的官员正围炉而坐,看似闲谈,眉宇间却都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。
“诸位可曾留意?”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缓缓开口,他是退休的京兆尹,“近日司隶校尉府的缇骑,活动异常频繁。名义上是稽查盗匪,整顿治安,可据老夫所知,他们查访的重点,并非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的巢穴,反而是各坊市间的货栈、仓库,尤其关注大量囤积米粮、布帛、药材的商家。”
旁边一位在光禄勋任职的中年人接口道:“何止于此?北军近日的‘操演’也透着古怪。换防频繁不说,皇甫嵩(卢植)更是亲自巡视各营,汰换老弱,加强了对武库、各城门要隘,乃至……临近市井区域的监控。这绝非寻常操演该有的态势。”
“太平道……”坐在主位的杨赐,轻轻吐出这三个字,让室内瞬间安静下来,“张角之徒,布道八方,信众日广。往日朝廷或可姑息,如今朱、卢、皇甫三人联手而动,陛下密授机宜,只怕……这‘太平’二字之下,暗藏着倾覆社稷的祸心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沉,“若其真有不轨,以其信众之广,一旦发作,必是燎原烈火,神州板荡,恐难避免。届时,洛阳首当其冲。”
众人默然。他们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士人,深知民变之酷烈,远胜外患。而更让他们心惊的是,这场潜在的巨祸,似乎朝廷早已察觉,并正在秘密部署,这本身就更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“多事之秋,唯有未雨绸缪。”另一位士族家主叹道,“家中子弟,当约束行止,减少无谓宴游。庄园坞壁,也需暗中整饬,以防不测。”
一种共识在无声中形成:风暴正在积聚,而他们这些看似远离风暴中心的士族,也必须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。
士族阶层的忧惧,并非空穴来风。他们的判断,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官场信息的碎片和自身敏锐的政治嗅觉。而在商业领域,这种变化则以另一种方式显现出来。
洛阳西市,最大的粮商王百万的宅邸内,算盘声依旧噼啪作响,但节奏却透着一股焦躁。管家垂手立在下方,语气带着困惑:“东家,怪事。前几日那几个从冀州来的客商,说好要大宗吃进粮食,价格也给得爽快,可这两日忽然就没了音信,派人去他们落脚的客栈寻,竟已是人去楼空。”
王百万靠着胡床,肥胖的手指捻动着玉扳指,眯着眼睛:“冀州的客商……最近这类消息可不止一桩。布庄的李掌柜、药行的孙老板,都遇到了类似情况,都是冀州、青州那边来的大主顾,谈得好好的,突然就断了联系。”
他沉吟片刻,又问:“市面上,米价可有异动?”
“那倒没有,”管家回道,“米价还算平稳,只是……小的感觉,出货似乎比往年这时候要慢一些,有些老主顾的采购量也减少了。而且,司隶校尉府的人,这两天在核查各大货栈的仓储情况,虽说是查防火,但那架势……总觉得不像例行公事。”
王百万挥挥手让管家下去,独自在室内踱步。商人的本能让他将这几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联系了起来:冀州客商的异常消失、出货放缓、官府非同寻常的盘查……再加上市面上那些关于太平道、关于朝廷秘密行动的零星传言。他虽不知具体内情,但一股寒意已从心底升起。这洛阳的商业水流之下,显然涌动着不寻常的暗流。他立刻下定决心:收缩业务,现金为王,静观其变。在这种时候,贪婪往往意味着灭顶之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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