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四十三年暮春，南海的风带着几分燥热，吹得澎湖列岛的芦苇沙沙作响。
陈敬源的四艘福船，稳稳泊在妈宫港的避风湾里，船桅上的“陈”字大旗，在咸湿的海风中猎猎招展。
自去年秋自南洋满载而归，陈敬源便商量唐人贸易联盟将澎湖设为中转要地。这里北连泉州、厦门，南接吕宋、浡泥，是唐人南洋航线的咽喉。联盟在此修葺码头，囤积物资，又安置了百余名从南洋归来的唐人，意图将此地打造成联结南北的贸易枢纽。可安稳日子没过数月，便被袁进、李忠的海盗团伙搅得鸡犬不宁。
此刻，陈敬源正立在镇海号的甲板上，望着港内几艘被劫后残破的商船，眉头紧锁。船板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，船舱被翻得狼藉不堪，几包武夷茶散落一地，被海水泡得发胀。
码头边，几个被掳走船员的家属正哭哭啼啼，见到陈敬源，纷纷跪上前去，泣声哀求：“理事长，您行行好，救救我们的亲人吧！袁进、李忠那帮贼寇，实在是太狠毒了！”
陈敬源俯身扶起为首的老妇人，沉声道：“大娘放心，我陈敬源在此一日，便绝不会容这帮贼寇横行！”
话音未落，一名哨探急匆匆从望楼奔下，单膝跪地：“公子！西北方向十里海面，发现三艘可疑乌篷船，旗号模糊，看船型，正是袁进、李忠的贼船！”
陈敬源眼底寒光一闪，转头看向立在身旁的周彦。周彦重重一顿桌子，怒声骂道：“这帮蟊贼，真是欺人太甚！前几日刚劫了咱们两艘货船，今日竟还敢来挑衅！”
自上月以来，袁进、李忠的海盗船便如附骨之疽，频频滋扰澎湖周边海域。他们或劫掠往来商船，或偷袭岸边村落，甚至敢在白日里冲击唐人联盟设在澎湖的货栈。第一次遇袭时，大家念及对方也是被逼上梁山的流民，只命人鸣炮驱赶，未曾想这竟让袁进、李忠错估了形势，以为唐人联盟不过是个好拿捏的富商，行事愈发猖獗。
“周师傅，集合护卫！”陈敬源的声音冷冽如冰，“今日便让这帮贼寇知道，澎湖不是他们想来就来，想抢就抢的地方！”
铜锣声急促地响彻港湾，二百余名护卫闻令而动，迅速集结在镇海号的甲板上。他们身着短打，手持掣电铳，腰间别着锋利的腰刀，眼神锐利如鹰。靖海、破浪、东风三艘福船的船长也纷纷登船请示，甲板上一时刀剑铿锵，杀气腾腾。
陈敬源走到护卫们身前，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脸庞，朗声道：
“诸位兄弟！袁进、李忠的贼船，三番五次滋扰我澎湖，劫掠我商旅，残害我同胞！他们烧杀抢掠，无恶不作，是南海的毒瘤，是我辈海商的死敌！今日，我陈敬源便要替天行道，清剿这帮贼寇！护我澎湖安宁，护我南洋航线畅通！”
“清剿贼寇！护我澎湖！”护卫们齐声高呼，声震云霄，引得港内的海鸥纷纷惊飞。
周彦上前一步，沉声道：“公子，袁进、李忠的贼船约莫有二十余艘，贼众千余人，虽船小炮弱，但胜在灵活。咱们四艘福船，船坚炮利，但需谨防他们狗急跳墙，以小船冲撞。”
陈敬源颔首，转身看向案上摊开的澎湖海域图，指尖轻点着图上的一处海域——那里是牛心湾，湾内礁石密布，水流湍急，是个易守难攻的去处。
“袁进、李忠的老巢，便在牛心湾。他们仗着湾内地形复杂，以为官军不敢轻易进剿。但他们忘了，我陈敬源的福船，既能乘风破浪，也能穿梭礁石。”
他抬手，指向西北方向，沉声道：“传令各船，升帆起航！镇海号居中，靖海、破浪二船左右包抄，东风号断后，呈品字形阵型，直逼牛心湾！炮舱炮手全员就位，遇敌船靠近，无需警告，直接开炮！”
“遵命！”四名船长齐声应下，转身奔向各自的船舰。
片刻之后，四艘福船缓缓驶离妈宫港，风帆舒展如翼，在海面上划出四道雄浑的航迹。阳光洒在船舷的红衣大炮上，折射出冷冽的光芒。护卫们各司其职，有的立在望楼警戒，有的蹲在炮舱待命，有的握着掣电铳守在船舷，个个严阵以待。
行至半途，哨探再次来报：“东家！前方海域发现袁进、李忠的主力船队，约莫二十艘乌篷船，正向我船队驶来！”
陈敬源闻言，快步登上望楼。只见远处海面上，黑压压的乌篷船如蝗虫般涌来，为首的两艘大船上，分别飘扬着“袁”“李”两面黑旗。袁进身着黑色短褂，手持一柄鬼头刀，立在船头叫嚣：
“CNND的姓陈的！终于让老子又碰上你了，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算，识相的，便留下船上的货物，再奉上十万两白银，老子今日便饶你一命！不然，定叫你沉尸南海！”
李忠也在一旁附和，声如破锣：“姓陈的，你不过是个做生意的，何苦与我等为敌？乖乖投降，日后这南海的买卖，咱们……”
他的话尚未说完，陈敬源便抬手一挥：“开炮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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