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城区派出所的铜铃在傍晚六点准时响起，带着老式挂钟特有的沉闷回响，穿透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消毒水味。周大生将深蓝色警服外套叠得方方正正，塞进铁皮柜最底层，指尖划过柜门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“忠”字，那是他刚分配来时的意气之作。窗外的夕阳正沉到胡同尽头的灰瓦屋顶，把半边天染成熔金般的暖色，他拎起墙角网兜里的五花肉和水灵灵的菠菜，指腹摩挲着塑料袋粗糙的纹路——这是他特意绕了三条街，在老城区菜市场抢来的新鲜货，肥瘦相间的肉上还凝着细密的油珠，菠菜的嫩叶上沾着未干的泥土。
“周哥，又去给林小姐送好吃的啊？”年轻警员小李叼着根快化了的冰棍，倚在门框上挤眉弄眼，“你对未来未婚妻也太上心了，天天变着花样投喂，我们这些单身汉都要羡慕哭了。”
所里的人都知道周大生有个娇俏可人的未婚妻叫林雪，却没人知晓他和林雪母亲王淑芬之间的牵绊，更不清楚浅田雅子的存在。周大生顺势接过话茬，指尖在车把上敲出轻快的节奏，脸上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宠溺笑容：“那可不，自家未婚妻不得疼着？雪儿爱吃这口五花肉，今天特意早起排队抢的。”他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，车后座绑着的网兜随着车身晃动，五花肉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，“走了啊，明儿见！”
车轮碾过青石板路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穿过狭窄的胡同，两侧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。周大生哼着《打靶归来》的调子，心里却不像表面那般轻松。前几天周末，他执行任务时遭遇意外，随身携带的钱包不慎掉落，里面夹着的一张老照片被同事捡到——照片上是他和浅田雅子的合影，背景是日本的樱花林，两人姿态亲昵。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王淑芬和林雪耳中，这对母女俩当即翻了脸。
王淑芬是典型的北方女人，性子直爽泼辣，发起火来能把房顶掀了；女儿林雪则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江南女子的温婉，平日里温柔可人，可真要是闹起脾气，那股子执拗劲儿能让人头疼不已。这两天周大生可谓是费尽心机，每天大清早就在王淑芬家楼下等着，提着林雪爱吃的豆浆油条，对着紧闭的房门好话说尽；晚上又变着法子送些小玩意，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母女俩耳朵里灌，好不容易才哄得她们愿意给开门，脸色也缓和了些。今天他特意买了她们最爱吃的五花肉和菠菜，打算露一手，做一顿丰盛的晚餐，彻底修复这段小小的裂痕。
自行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，墙皮已经有些剥落，墙角爬着几株牵牛花。周大生拎着菜，噔噔噔地跑上三楼，手指刚碰到门板，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，露出林雪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，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，带着几分警惕和未消的嗔怪：“你怎么又来了？”
“我的好雪儿，”周大生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，把手里的菜举到她眼前，声音放得柔柔软软，“看看我给你和阿姨带什么好吃的了？刚从菜市场抢来的新鲜五花肉，肥瘦相间，炖出来香得能掉眉毛，还有你最爱吃的蒜蓉菠菜，今晚我亲自下厨，保证让你吃了还想吃。”
林雪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菜，鼻尖不自觉地动了动——那股新鲜猪肉的香气确实勾人，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，显然是被说动了，但还是板着脸，侧身让他进来：“我妈还在生气呢，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周大生刚踏进屋里，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就扑面而来。王淑芬正系着藏青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碌，手里的锅铲“哐当”一声敲在锅底，声音硬邦邦的：“你来干什么？我们家不欢迎你这个藏着掖着的东西。”
周大生厚着脸皮凑到厨房门口，从背后轻轻环住王淑芬的腰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：“淑芬，我的好淑芬，别生气了行不行？我知道错了，我不该瞒着你们和雅子的关系。”
王淑芬用力挣了挣，没挣开，只能任由他抱着，语气依旧冰冷：“瞒着？你何止是瞒着！那女人是谁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？所里人都以为雪儿是你唯一的未婚妻，你倒好，背着我们还藏着别人！”
“天地良心！”周大生举起右手，作势要发誓，眼神里满是真挚，“我对天发誓，我和雅子之间绝对是清白的！她是我恩师的女儿，当年我在日本留学时，恩师对我照顾有加，临终前把雅子托付给我，让我帮忙照拂她。你想想，我怎么能不管她？”他一边说，一边轻轻摩挲着王淑芬的小腹，动作温柔至极，“再说了，在我心里，你和雪儿才是我最在乎的人，雪儿是我明媒正娶的未婚妻，这一点永远不会变，我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？”
王淑芬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，语气缓和了些许，但依旧嘴硬：“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？男人的话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，尤其是你们这些长得人模狗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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