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钟楼下来时,夕阳正把纪念馆的玻璃幕墙染成琥珀色。林默走在前面,帆布包在肩头轻轻晃动,里面的星星齿轮模型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,像串微型的风铃。周砚跟在后面,手里攥着那枚刻着“雅”字的齿轮,指腹反复摩挲着齿牙间的野菊花瓣,花瓣的干枯纹路里,似乎还藏着五十年前的阳光温度。
刚走到纪念馆广场,就听见一阵熟悉的争执声。王婆婆正拄着拐杖,和纪念馆的老馆长站在新钟机芯旁红着脸理论,铁皮饼干盒放在脚边,里面的野菊花被风吹得微微颤动。
“我说了要放三朵!”王婆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,“左数第三根钟绳上,必须系三朵野菊花,这是当年明远定下的规矩,说是给小雅的风车做伴!”
老馆长一脸无奈地摆手:“王婶,这机芯是精密仪器,系花会影响摆动平衡的……”
“平衡个啥!”王婆婆猛地顿了下拐杖,杖头的铁皮包边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,“当年永动钟调试的时候,你爷爷还往齿轮箱里塞过小雅的糖纸呢,不也转得好好的?”
林默和周砚对视一眼,忍不住笑了。周砚走上前,从饼干盒里抽出三朵开得最盛的野菊花:“馆长,我来系吧,选最细的红绳,保证不影响平衡。”他指尖灵活地打了个结,将花束系在钟绳中段,风一吹,黄花红绳轻轻摇曳,倒像是给冰冷的金属添了抹温柔的生气。
王婆婆这才满意地笑了,转身看见林默手里的帆布包,眼睛一亮:“里面是不是有老东西?快给我瞧瞧!”
林默把爷爷的笔记本递过去。王婆婆戴上老花镜,手指在纸页上慢慢滑动,看到“小雅送弹珠”那段时,突然叹了口气:“这孩子鬼主意多着呢,当年她把弹珠塞给你爷爷,转头就跟我说‘王奶奶你看,我给星星齿轮喂了颗糖’,说得跟真的似的。”她指着纸页边缘的个小墨点,“这是她趁你爷爷不注意,用钢笔戳的,说要给齿轮做个‘小眼睛’。”
广场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阵欢呼。几个老职工正围着一台老式车床,车床上固定着枚崭新的齿轮,车床的摇把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握着,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。随着金属切削的“滋滋”声,齿轮的齿牙渐渐成型,边缘泛起细碎的铜屑,在夕阳下闪着金光。
“是李师傅!”周砚眼睛一亮,“他是当年钟厂最厉害的车工,退休后把自家车库改成了小车间,天天琢磨着复刻老齿轮。”
李师傅抬起头,看见林默手里的星星齿轮模型,眼睛眯成了条缝:“小林师傅,来试试?这枚是按你爷爷当年的图纸做的‘共情齿’,就等你这懂行的来验验活儿。”
林默走过去,将模型放在新齿轮旁比对。两者的齿距、模数分毫不差,只是新齿轮的边缘更光滑,带着现代车床的精密感,而爷爷的模型边缘有些细微的磕碰,显然是手工打磨时留下的痕迹。他拿起卡尺测量,读数停在“17.3mm”时,突然顿住了——这个数字,和钟楼星轨图里北斗第七星的直径完全一致。
“怎么样?”李师傅一脸期待。
“绝了。”林默由衷地赞叹,“齿形误差不超过0.02mm,比当年的军工标准还高。”
李师傅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,从工具箱里掏出个油布包:“给,这是你爷爷托我保管的东西,说等新钟落成了再给你。”
油布包里裹着个黄铜手柄,柄端刻着“红星”二字,正是爷爷当年用了半辈子的那把齿轮锉刀。锉刀的刃口依旧锋利,只是木柄被摩挲得发亮,尾端还刻着个小小的“默”字——显然是爷爷后来补刻的。
“你爷爷退休前跟我说,这把刀能‘听’出齿轮的心思。”李师傅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他说好齿轮不是磨出来的,是跟它聊出来的,你得知道它想往哪个方向转,才能让它转得顺。”
林默握住锉刀的瞬间,手心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震颤。这震颤和口袋里的星星齿轮模型、周砚手里的“雅”字齿轮产生了共鸣,三股震动沿着地面蔓延开,竟让不远处的新钟机芯发出了轻微的嗡鸣。
“动了!动了!”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道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新钟的钟锤正在小幅度摆动,钟绳上的野菊花随之摇曳,花瓣上的露珠被甩落,在空中划出细小的光痕。更神奇的是,机芯里的旧齿轮开始转动,带着新零件缓缓咬合,转动的轨迹与钟楼顶层的星轨图渐渐重合,在地面投下不断变换的光斑,像幅流动的星河图。
王婆婆突然指向天空:“快看那朵云!”
广场上空,一朵状的白云正缓缓飘过,形状竟和星星齿轮模型一模一样。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,在新钟的钟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,其中一道红光正好落在周砚手里的“雅”字齿轮上,齿牙间的暗红花瓣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,泛起淡淡的光泽。
“该试音了。”老馆长看了眼腕表,“按吉时,还有半小时日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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