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，如寒针刺入骨髓。
药庐内，药香弥漫，却掩不住一股诡异的气息——甜腻中夹杂着腐朽，像是某种灵植在悄然凋亡，吸入鼻腔后喉头泛苦，舌根发麻。
白芷蜷缩在床角，娇小的身躯抖如筛糠，额头上，那朵幽兰刺青的残影若隐若现，散发出不祥的黑气，触之冰冷刺骨，仿佛握住了冬夜井水中的铁链。
她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，指甲深陷肉中，渗出丝丝血迹，指尖已被磨得发紫，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不属于她的符纹，一闪即逝。
“我不是阿芷……我不是……”她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，眼神涣散而痛苦，“我是‘她’的影……是姽婳的影……她把我送来清音宗，只是为了接近你……她说，要让你经历和他一样的痛苦……剜心之痛……”
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冲破封印，涌入识海——那是姽婳死前以魂血刻下的预言：“若他见情不动，道终有缺；若他为情所伤，则万劫不复。”
随即，她豁然睁开双眼，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往日的纯真与迷茫，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，仿佛燃烧着生命最后的光辉。
她的目光穿透了门板，精准地落在了刚刚赶到的顾长生身上。
“顾长生，听着——”她的声音清晰而急促，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顾长生的心上，“仙王处心积虑要毁你圣体，不是怕你的纯阳之力，而是怕你觉醒！”
顾长生站在门外，身形剧震！
“他怕你勘破‘阴阳相济’的真谛！因为一旦你懂得以情御道，你的纯阳无垢体就会挣脱桎梏，进化为传说中的‘太初混元体’！到那时，天道都要为你让路，连他也要向你臣服！”
话音未落，白芷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，双眼一翻，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，再度陷入了深度的昏迷。
屋内寂静如渊。
风穿过窗棂，吹动残烛，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。
顾长生闭上了眼。
那一刻，他仿佛看见红衣坠落，听见无声回眸。
然后，睁眼。
“夫人她……最后悔的……不是爱上了那个魔尊……而是……没敢牵着他的手……走完最后一程……”
微弱的气息消散在风中。
顾长生僵立原地。
忽然间，他明白了——“夫人”不是姽婳，是她！
是夜琉璃！
那个穿着嫁衣跃下祭坛的女人！
若那一日，我伸出了手……
是否，你就不会放手？
心口剧痛，如旧伤撕裂。
所有迷雾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！
就在此刻，北方天际，风云变色！
第三座、也是最后一座仙域祭坛被彻底点亮，一道粗壮如山脉的紫黑色光柱贯穿天地，冲天而起，搅动九天风云，整个修真界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——低沉的轰鸣自地底传来，草木枯萎，飞鸟坠空，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，耳膜嗡鸣不止。
几乎同一时间，一道加急的魔族密报撕裂虚空，化作一只浴火的乌鸦，撞在了清音宗的护山大阵上。
惊天动地的巨响中，一个癫狂而决绝的声音响彻云霄，传遍方圆千里：
“魔帝夜琉璃已挣脱镇魔神链，独自驾驭上古黑龙‘烛灭’，奔赴仙域边界！她留下一句话——若顾长生不来，她便屠尽仙门，亲手烧了那座祭坛！”
锵——！
长剑出鞘，剑光撕裂昏沉天幕。
天空骤然阴沉，乌云如潮水般汇聚，第一片雪花悄然坠落，融在他肩头，凉意渗入肌肤，如同亡者的低语。
顾长生凝视着远方，凛冽的剑光映照着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挣扎与痛苦。
“你说别回头……可我不回头，又怎么带你回来？”
话音落下，他一步踏出，整个玄霄峰随之剧烈震颤。
风起！雪落如瀑！天地失色！
风暴将至，而他，便是风暴的中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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