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块在风雪中依旧泛着幽光的玄甲铁券,被高高举起的瞬间。
风,停了。
雪,也停了。
天地间的一切声音,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,万籁俱寂。
两名守门老兵脸上的所有表情,瞬间冻结。
他们的瞳孔,被那块铁券死死钉在原地,眼球上血丝疯狂蔓延,再也挪不开哪怕半分!
那不是震惊。
那是神魂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,碾碎之后,又强行重塑!
玄甲……
玄甲铁券!
年长的老兵嘴唇剧烈地哆嗦,牙齿疯狂磕碰,发出“咯咯”的脆响,几乎要咬碎自己的舌根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这件只存在于镇国府最高传说中,由太祖皇帝亲手铸造,见之如见君临的圣物……
竟然真的,重现人间!
而且,是在一个如此凄惨,几乎不成人形的少年手中!
“快!”
“敲钟!!!”
一声沙哑到完全破音,仿佛是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的嘶吼,带着浓重的血腥味,从老兵的喉咙里炸出。
他身旁那个年轻些的也终于从石化中惊醒,两人连滚带爬,丢了魂魄一般,发了疯似的冲向府门一侧那座早已布满尘埃与蛛网的钟楼。
他们合力抱起那根悬挂着的撞钟巨木,青筋暴起,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,狠狠撞向那口十年未曾发出过一声鸣响的青铜大钟!
“当——!!!”
一声古老、苍凉,却又霸道至极的钟声,瞬间炸裂!
那钟声并非入耳,而是化作实质的冲击,横扫了整座京都!
它穿透风雪,碾过坊墙。
醉仙楼上,那些还在嘲笑龙晨的勋贵子弟,只觉得心口被攻城锤狠狠砸了一下。
皇宫深处,那位正在批阅奏折的九五之尊,执笔的手剧烈一颤,一滴浓墨,在版图之上,洇开了一片代表不详的阴影。
他霍然起身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骇。
“玄甲警钟?!”
“镇国府……出事了?!”
不,此时的镇国府内,不是出事。
是——天塌了!
东院,那个劈了三十年柴火的独臂老人,手中的斧子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他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无风自动。
西院,几个正在对弈的白发老翁,手中的棋子被生生捏成了齑粉,棋盘之上,杀气纵横。
后山,一个正在扫雪的佝偻身影,缓缓直起了那弯了十年的脊梁,一瞬间,身形竟伟岸如山!
这一刻,府内所有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,在听到钟声的瞬间,齐齐睁开了眼!
那原本浑浊的眼眸中,所有老态与温和尽数褪去!
一股只有在尸山血海里反复冲杀了几十年才有的,冰冷、纯粹、凝练如实质的杀气,从他们干枯的骨头缝里,疯狂地溢出!
“锵!”
“铿!”
那不是兵器出鞘。
那是他们扔掉了手中的斧头、棋子、扫帚,从床下、从墙角、从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,抽出了自己那早已蒙尘,却从未生锈的——战刀!
没有一句废话!
他们自发地,从府内各个角落,朝着府门方向大步流星地集结!
步伐整齐划一,沉稳有力,落步之间,竟将庭院中的积雪都震得腾起半尺!
上一秒,还是风烛残年的老人。
下一秒,已是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——兵王!
府门前,一道身影快如闪电,第一个从内府冲了出来。
镇国府第一少将军,魏战!
他一眼就看到了雪地中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,和他手中高举的那块让他呼吸骤停的圣物!
“你是何人?!”魏战惊怒交加,厉声喝问,“为何持有此物?!胆敢假冒,我必将你碎尸万段!”
龙晨已经没有力气回答。
他身体晃了晃,用最后一点意志,将绑在背后的【断龙残刃】和【玄甲龙旗】,解了下来。
然后,一件件,郑重地陈列在自己面前的雪地之上。
魏战的目光扫过那把煞气冲霄的残刃。
扫过那面千疮百孔的龙旗。
最后,落在了龙晨那张惨白却倔强的脸上。
这张脸……
魏战的身体,猛地一震!
他脑海中浮现出镇国府密阁之中,那副由太祖亲笔所画,被老帅视为性命的画卷!
画中之人,手持长枪,气吞万里如虎!
画中之人,也姓龙!
三件传说中的圣物!
与画卷七分相似的脸!
一个尘封已久的、一个他以为此生都只是传说的念头,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!
“扑通”一声!
沉重的膝铠,狠狠砸进冰冷的青石板,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!
这位在北境战场杀得蛮族胆寒,从未对任何人折腰的铁血少将军,眼眶瞬间通红,竟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!
他朝着那个濒死的少年,用颤抖到极致,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,发出了此生最崇高的一声参见:
“玄甲营第三代校尉……魏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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