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着两三日,温天仁几乎踏遍了安远镇所有可能用工的地方。
但换来的不是嘲弄便是婉拒。
他身上的铜钱一日少过一日,虽另寻了一处更为简陋、但一日只需二十文的大通铺落脚。
即便如此,怀中的钱串也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,一种前所未有的经济上的窘迫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。
这日午后,他刚从一家赌坊出来,再次被以“不缺人手”为由拒绝。
阳光有些刺眼,他站在嘈杂的街口,看着人来人往,竟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。
除去修为,他仿佛一无是处。
前世今生的骄傲,在这几日现实的不断磋磨下,已摇摇欲坠。
住宿还能支撑几日,但绝非长久之计。
难道…真的要去码头扛包?
或者去酒楼刷盘子?
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扛大包或者被油腻碗碟包围的画面,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
他下意识地避开主街的喧嚣,拐进了一条相对清静的巷子,
漫无目的地走着,思绪纷乱。
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落差和挫败感淹没时,不觉已快行至巷尾。
一股淡淡的、若有似无的墨香和旧纸特有的气味钻入鼻尖。
温天仁下意识地停下脚步,抬头望去,
只见巷尾处一家小小的铺面,门楣上挂着一块略显古旧的匾额,上书“墨香斋”三字。
门面不大,却透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雅。
恰在此时,店内传来一阵略显激动的争论声。
一位须发皆白、戴着圆框眼镜的老先生,
正和一位穿着绸缎、看起来像是富商模样的客人,
对着一幅展开的山水画各执一词。
“陈老先生!您再仔细瞧瞧!这落款,这印章,分明是三百年前松溪先生的真迹!
我可是花了足足二百两银子从邻省淘来的!”
富商指着画,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画纸上了。
那位陈老先生气得胡子都在抖,小心翼翼地把画往后挪了挪,免得遭殃:
“王员外!老夫浸淫此道数十年,绝不会看错!
此画意境虽模仿了七八分,但笔力孱弱,墨色浮而不沉,
绝无三百年岁月沉淀之感!至多是近几十年的高仿!”
“您这是瞧不起我王某人的眼力?我府上收藏的古玩字画…”
温天仁本无心介入,自身尚且难保,何暇顾及一幅画的真伪。
但他目光扫过那画作时,前世被严格教导、几乎刻入骨髓的鉴赏知识自动浮现,
加上那虽被封印却依旧远超常人的细微感知力,一种近乎本能的判断脱口而出:
“此画用墨乃新研松烟,虽做旧处理,但烟火气未褪尽。
纸张纤维韧劲未失,拉伸回弹力度均匀,应是近三年内新造的上等宣纸。
至于笔力…刻意模仿松溪先生的枯瘦遒劲,却只得其形,未得其神,匠气过重,
缺了那份自然天成的古意。确是仿作,且不超过三年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无波,像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。
然而,这番话一出,墨香斋内外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王员外张着嘴,后面炫耀自家收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,
惊疑不定地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、衣着寒酸却气度沉静的年轻人。
陈老先生也愣住了,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,先是惊讶地看了看温天仁,
随即像是被点醒,猛地凑近画卷,几乎将脸贴上去,仔细审视墨色与纸张边缘。
半晌,他猛地直起身,一拍大腿,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儿:“哎呀!哎呀呀!
小哥所言极是!老夫…老夫方才只顾看笔意和印章,竟未留意这墨色与纸张的细微之处!
新研松烟…近三年新纸…没错!没错啊!
王员外,你听听!这位小哥一眼便看破了!”
王员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看看画,又看看温天仁那淡然而笃定的眼神,
再瞧陈老先生激动的模样,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,悻悻地卷起画轴,
嘟囔着“晦气…定是那该死的中间人骗了我…”,连告辞都没说,灰溜溜地走了。
陈老先生却顾不上王员外的愤然离去,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温天仁身上。
他快步走到门口,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温天仁。
眼前这年轻人,虽一身粗布黑衣,甚至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狼狈,
但那沉静的气质、渊渟岳峙般的气度,
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、仿佛能洞穿虚实的眼睛,绝非凡俗之辈!
一个念头瞬间划过陈老心间:
此人定是家道中落的书香子弟,否则绝无可能有此等眼力与见识!
他语气不由得带上几分敬重与惜才之心:“小哥…呃,这位先生?”
他改了口,更加客气,“方才真是多谢您出言解惑!
老夫陈砚清,忝为这墨香斋的主人。
不知先生高姓大名?方才一席话,真令老夫茅塞顿开!”
温天仁被老先生灼热而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,尤其是那声“先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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